直到上了楼,回到自己房间里。

姜宝珠才慢慢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喜欢那种感觉

她想起从前姜家旁边的那个住户,那家也有个和她同岁的女儿,分明对方家世也没她好,学识也没她好,性格也没她懂事,总是被那家的夫人碎碎念叨和她做比较。

可姜宝珠就是羡慕她。

羡慕她调皮又捣蛋可以在家里肆意大笑,羡慕她犯了错就推到自己的几个哥哥身上,羡慕她被哥哥们背着逛大街,那种感觉,是她从来没有经历的。

她所拥有的,只是数年如一日紧闭的房门,堆在桌子上满满的书卷,门外无数看候照顾的仆人。

姜宝珠是失独再生女,兄长离奇死去,爹娘隔了十年之后才又生了她,因此对她格外用心照看,仿佛她一步也离不了人似的。

姜母尤甚,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,甚至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,只要她一离开对方的视线,姜母就会歇斯底里的发怒。

有一次姜宝珠同邻家小姐一起玩耍,对方牵着她教她爬树,说是自己的哥哥教自己的,姜宝珠很高兴,可是爬到一半突然被前来寻她的姜母撞见了,对方见她提着裙子要上树的姿势,当场就惨叫一声,吓得几乎昏厥。

姜宝珠也吓坏了,她连忙下来,下人们匆匆来扶她,姜母见她安全的落在地上这才缓过气来,发疯似的教训她,说她身体不好,不应该去爬那么高的树。

她其实身体很好,可以跑,可以跳,生病虚弱的是哥哥。

但姜宝珠什么都没有辩解,只是低着头随姜母离开,几乎不敢转身看身后那位邻家小姐的眼睛。

后来私下又遇到了,对方果然避她不及,姜宝珠几乎可以想象出她们会说些什么,“看,那个病秧子又来了,嘻嘻嘻,她什么事都干不成,她母亲天天跟着她,跟她还没长大一样........”

姜宝珠其实也想爬树,她去跟母亲说,可姜母只是道,“你小时候总是调皮捣蛋,上次爬树还从上面摔下来,磕破了额头,别去了,在屋子里看书不好吗?”

上次?哪里来的上次?

姜宝珠唯一一次尝试爬树刚把裙子扎好就被姜母撞见了,故而不了了之,那母亲口中说的定然就是她的哥哥了。

姜宝珠知道,母亲生了一场大病,神志不清的时候会把她当成那个早死的哥哥,可提起哥哥的名字,对方又不知道这个人。

她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儿子,只是模模糊糊的把女儿当成了那个人的身影。

对方是生育养育她的母亲,所以姜宝珠理解这种患得患失,只是当她被那种密密麻麻近乎窒息的关爱所裹挟,当她被密不透风的控制欲压抑的窒息,她也会觉得痛苦和难受。

但她连丝毫反抗的情绪都不能有,她不单单是自己,更是爹娘活下去的精神支柱。

这偌大的姜家,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抗。

陈年的伤疤消除不掉,早已刻在骨血里,于是失智的人疯疯癫癫靠幻觉度日,唯有清醒的人看着这一切并饱受折磨。

姜宝珠从无数的细节中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形象,她的哥哥神清骨秀、郎艳独绝,不喜读书但天资聪颖,少调皮,捉虫逃课无所不会。

不足月就出生,因此经常生病,但生就一张巧嘴,常哄得爹娘眉开眼笑。

打马游街时,满楼红袖飘,羡恣意。

爹爹常说,她的眼睛和哥哥的生得极像,蒙着下半张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,姜宝珠在无数个深夜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眼睛,真有那么像吗?哥哥长什么样子呢?

她有时候还会心生期翼,如果她的哥哥还在世,姜家还会是这个样子吗?

她终于是推开了那扇封闭十多年的房门,尘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