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丫头还是那么乖,不哭不闹的,看起来只是睡着了。

她的牙牙,是真的没了。

她只有那么一点点,这会抱起来,也觉得和一只猫差不多。

走出门,余英看见董方明高举着刚出生的,脸色红润的婴儿。

兰冰冰的床也从产房推出来,脸上红扑扑的,看起来很高兴。

反衬得牙牙脸更加青白。

擦身而过间,余英一把拽住兰冰冰的床沿。

“兰冰冰,你满意了吗?”

她脸上毫无血色,手关节泛白。

兰冰冰被她吓得惊叫,下一秒,余英被人按着头撞在墙上,牙牙也摔在地上。

顾不上疼,余英弯腰就要重新把她抱起,谁想董方明快她一步,将裹着牙牙的包被拎起。

随即,重重砸在地上,砸出一小圈的血花。

“我没看错吧?这赔钱货都死了,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,是不是要给我儿子和冰冰下咒?”

他像踢垃圾一样将脚边的尸体踢开。

兰冰冰也撑起身子坐起来,抱着她的儿子大笑:“余英你还不懂吗?”

“要不是这死丫头和我是同一个血型,方明才不会让她活到六岁。”

“现在她没用了,死就死了又怎么样。要是吓到我儿子我跟你没完,还不快滚!”

争执声引来了门外的张姨,她沉默着抱起地上的牙牙,拉着余英就要走。

余英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人,声音嘶哑:“董方明、兰冰冰,”

“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。”

出了门,三轮车边已经站着一个身量欣长的男人。

见人出来,他忙走上前:“英子,我来迟了。”

余英摇摇头,没有说话。

今天正是第三天,周岱川没有迟到,只是牙牙先走一步。

张姨又叹了一声,没有多话:“英子,姨一会要走了,你们呢?”

“走吧,姨。”

去哪都可以,她要带牙牙离开这。

三轮车里,那只白色的猫仔探出头来,用脑袋蹭了蹭余英的裤脚。

周岱川笑道:“这小玩意喜欢你啊。”

“就是忒安静了点,这么久了也没听它叫一句,估计肚子还不饿。”

余英腾出一只手,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。

小猫马上躺下打滚,露出柔软的肚皮。

余英毫无预兆地哭了。

不是歇斯底里地号哭,也不是无声地流泪。她张大了嘴,嗓子里却只发出破风箱般‘嗬嗬’的怪声。

像是风灌进喉咙割破声带和气管,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忘了怎么做。

她将脸埋进包被里,像是靠在一块冷硬的石头上。

她的牙牙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?

余英想,她该是最失败的母亲了。

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赚钱,从没有带牙牙去江里抓过鱼,没带她去山里摘过野果。

牙牙从没穿过一条裙子,没吃过一颗糖,发间也没别过一朵花。她懂事又听话,从来不向自己提出任何的要求。

她以为她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,她总会把那些补偿给她的,会让她和世界上其他的女孩一个样。

但是没有了,她没有牙牙了。

张姨拉住正欲上前的周岱川,用布满老茧的手拍拍余英的背,轻声说。

“上来吧,晚点车要开走了。”

绿皮火车发出‘呜呜’地长鸣,像有人在悲痛地怮哭。

她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多年地方。

张姨摸出颗苹果递给她:“你舍不得走?要不还是把牙牙葬在这里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