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卫生院的天花板,伤患和医护人员都吓得不轻。
兰冰冰大笑着将刀拔出,再次捅进董方明的身体。
一刀
两刀
三刀
…
四溅的血在雪白的墙上开了花。
余英晕了过去。
再醒来时,他们已不在村里。
周岱川看她醒来,问她要不要喝水,余英虚弱地摇头。
“董方明呢,他怎么样?”
周岱川脸色凝重,叹了口气。
“不太好,兰冰冰捅了他十几刀。现在还在抢救,但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七八封了…”
人体笼共就那么点地,十几刀总会捅到要害。
房间里沉默下来。
是董母打破了这个沉默。
“余英啊,你去见见方明吗吧,方明说要见你…”
她哭得站不住,窄细的眼缝都看不见眼睛:“我知道你还怨我,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他快不行了,求你去看看他吧,让他好好走,别有挂念。”
见余英犹豫,她趴在病床边攥住她的手:“方明以前对你多好啊,你都忘啦?”
“你小时候发烧是谁背你去卫生院的?你没饭吃的时候是谁给你馒头吃的?还有,还有你被那些村痞欺负的时候是谁替你出的头,谁替你打的人?方明还为你折了胳膊,吊脖子上吊了半年!”
余英道:“我知道了,我现在去。”
她没让周岱川一起跟进来,反手关上门,走到病床边。
“你来了。”
周岱川气若游丝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见到她,微微弯了眼睛。
他该是很累了,眉目间的算计和市侩都不见了,干净的似乎从未被污染过。
白色的被单一直盖到他的下巴,余英想起他为自己出头那次,他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,身上痛得不敢动,只有眼睛一直追着她。
那时她问他疼不疼,他说不疼。
现在她问他疼吗,他没回答。
他说:余英,我做了个很长的梦。
“我梦到我拿到毕业证,回来娶你了。”
“你穿着红色的嫁衣,盖着我妈亲手缝的盖头,和我拜天地,喝交杯酒。”
“村里的人都来了,我办了整整七天的流水席,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你当我媳妇,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。”
“我说要和你过一辈子,说我爱你,这这辈子娶了你不够,下辈子还要娶你。”
“你都答应了,笑得比园子里的花还漂亮。”
“我好久没看见你笑了。”
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,董方明轻声开口。
“余英,假如那时我真的失忆了,你会不会给我多一次机会?”
余英摇头。
”董方明,这世上没有‘假如’。”
他笑了:“你好狠心,连一句假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?”
“是我配不上你,你比我以为的优秀太多了。我不该对你有偏见,不该耽误你。”
“余英,我这辈子就这样了。清醒地活到十八岁,之后便被虚妄的东西蒙蔽,活得不人不鬼。”
“我对不起你,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,下辈子再偿还好吗?”
“我所有的资产,留出一部分给我妈,其他的都留给你。你一定要收下,不然我下去了也不能瞑目。”
他说了太多话,越说越吃力。
最后,他问:“余英,假如那年,考上大学的是你,你会嫁给我吗?”
说完他便自嘲地笑了。
“可惜啊,世上怎么没有‘假如’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