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离开时的宣赢正值叛逆期,也曾反抗过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,也是那一阵,院子里恢复了宣文林还在时的生机。
宣赢对徐秀英是又心疼又可恨,气的口不择言时会跟徐秀英对骂,徐秀英经常骂他是个烂良心的兔崽子,缺爹少妈欠调教,他便恐吓徐秀英再骂就往你煮的粥里吐口水,吵到脸红脖子粗,徐秀英抄起扫把满院子追他打。
鸡飞狗跳的日子过得也很快,后来徐秀英走也走不动,跑也跑不动,更别说抄家伙揍他了。
老人本就岁数大了,加上丧子之痛,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。
从医院回来后,徐秀英再也不肯睡卧室,临门搭一张简易的小床,白日看太阳,晚上瞧月亮。
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,连宣赢亲手炖的鸡蛋羹也吃不进去,那时街坊四邻没事的时候就回顺道来一趟,大家心知肚明,这个要强的老太太就差这一口气了。
如此硬挺了一个多月,邻居称奇,皆来安慰宣赢,或许老太太是能挺过来的。
老人么,看着是病倒快死了,但总有例外与不寻常,徐秀英硬气,没准阎王爷改主意不收她了。
那时家中已经备好了丧仪用品,连棺材都订好了,只等人一走,就能马上送过来。
邻居的话给了宣赢希望,他攥着徐秀英那把如干柴粗糙的手搓来搓去,生怕一个不留意,这双手就凉了过去。
又过了半月,徐秀英清醒的时间变长了,姑妈也开始相信邻居的猜测,一扫往日沉闷,说看来没什么大事了,她回家看看孩子们去。
姑妈回去的那天晚上,徐秀英从昏沉里彻底清醒过来,开口第一声:“宣宣,奶奶想吃鸡蛋羹了。”
宣赢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,愣了好久才相信奶奶开口说话了。
“好好好!”宣赢攥攥奶奶的手,“等我啊,马上。”
十来分钟后,徐秀英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鸡蛋羹,许是连日只靠营养液维持,胃口小了,没用几口就把碗推开了。
“再吃点吧。”宣赢举着勺子,香喷喷的油花润着滑嫩的鸡蛋羹。“再吃一口。”
徐秀英推开碗,笑眯眯地说:“倒了去吧。”
宣赢忽然就红了眼睛。
夜深人静,徐秀英挣扎着从小床上坐起来,看看院外,看看家中,最后把目光留在了守在身边的孙子身上。
“你爸死的时候政府给了一笔钱,加上平时攒的一共十五万。”徐秀英指着衣柜,“存折在青色的布兜里,我用袜子套着了,你妈走的时候我……我没给她,你拿好了。”
宣赢不知不觉泪流满面,摇头说:“我不要,你留着养老用。”
徐秀英狠狠掐下他的手,自顾自地说:“还有一张银行卡,奶奶用你身份开的,里面钱不多,就一万三左右,那是我自己攒的,这钱用来办丧事,别都花你姑姑钱,她外嫁走了,省的让人瞧不起。”
宣赢憋着气不敢哭出声。
“活不了了,看不到你娶媳妇儿了。”徐秀英撑着宣赢的手躺下,浑浊的眼里也淌下眼泪,她悲悲切切地看着宣赢,干枯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,“好孩子,别怨你妈。”
院外月光惨白,偶尔几声野犬狂吠,风一吹,半点热气也无。
徐秀英冲着门口张开手,气若游丝,哀怨嘶哑:“儿啊,妈来了,不……不怕了啊。
话落,徐秀英长长呼出一口气,手臂狠狠砸落。
她在宣赢怀里,与世长辞。
“老太太,没良心的东西回来了。”宣赢红着眼睛,在徐秀梅墓碑上轻轻拍了拍,“瞧我,多气派,你也是没福气,再晚两年死,就能过好日子了。”
墓碑上老太太笑的和蔼慈祥,丝毫看不出她曾当街辱骂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