皑皑无尽雪色中,他仰头望着一尊巨大的仙人像。
仙人像高大巍峨,左手扶着一面昆仑镜,右手拈着一枝桃花,雪衣黑发,面色朦胧,垂眸望他。
但是渐渐的。
仙人像变了。
那乌黑的头发变成雪一般的白色,鲜艳的桃花色也化作了梨花白,纯白的雪衣却仿佛墨染,化作浓郁,深沉的纯黑。
解离之渐渐看到了他的脸。
他浑身剧烈惊颤,恐惧至极,想要发出尖叫,然而他张张嘴,却什么也喊不出来。想闭上眼睛,也是徒劳。
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人像,一点一点,面目全非。
然后这仙人像动了,他往前走了一步这是极其巨大的仙人像,成了精,化了灵,巨大而磅礴的威压近乎压碎天,碾灭地,只踏了一下步,世界仿佛都在震颤,发抖,四方的雪山仿佛发出了骨骼摩擦的战栗,雪松林簌簌掉雪,小动物们嚎叫着四散奔逃,山崩,地裂,有人掉进了地缝里,在挤压中,眨眼成了肉泥。
仙人像本身却仿佛对他造成的灾祸毫无意识,把扶着昆仑镜的手拿下来,朝着解离之伸过去,柔声唤他“阿离。”
阿离到我这里来。
不要……不要!!!
……
寒风愈冷,梦渐渐离散,解离之大叫一声,从梦里猝然惊醒。他紧紧抓着胸口的道袍,才发现入手濡湿,原来是热汗湿透了他脏兮兮的衣衫。
刚刚他在长安近乎泥里打滚,如今直接被传送过来,自然也称不得干净。
眼前寒风卷着珠帘,绿瞳少年卧在在白玉似的床上,风一过来,热汗凉透,浑身冰冷,他环顾四周,猝然意识到,这里不是三十三万重天离恨天,而是第一重天的云外宫!
解离之立刻一个打滚爬起来,撒腿就往外跑。
这云外宫他熟悉或者说,太过熟悉了。
他在这里,在昆仑,认认真真,一步一个脚印的从练气,修炼到到筑基他那时候对仙人有着蓬勃的期望,他是真觉得他能借仙人之力,获得漫漫长生。但谁曾想……
解离之咬牙,不愿回忆。
他跌跌撞撞跑出了云外宫,眼前豁然一亮
是日朝阳初生,漫天雪云被旭日撕开,漏下闪耀的碎金,撒在漫山之上,瑰丽至极。云下覆雪三千山脉,云上亦见山外之山,而一座座云中宫殿犹如琉璃,漂浮其上,流光溢彩。
他所在的,就是其中一座云外琉璃宫。
此情此景,令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很多很多年前,他第一次来到昆仑
彼时大齐未灭,他身为大齐最受宠的小皇子,踌躇满志,跋涉千山万水,来此昆仑,为父皇谋图长生之道。
解离之神情一瞬恍惚。
*
昆仑在极北之地,从长安到昆仑,足足三千里路。
大齐最娇贵的小皇子解离之,自然不必像普通的求仙人那般历经跋山涉水的苦楚。一个传送符,他就能去往昆仑仙山。
本该如此,奈何中间出了点差错。
糊涂道士拿错了传送仙符,将本应到昆仑的解离之稀里糊涂的送到了东海蓬莱。
远在东海的解离之传急信回长安,可把解必渊急坏了,把那道士凌迟处死后,解必渊再也不信什么道士乱七八糟的传送符了,又派了仪仗队来,亲自从东海蓬莱将解离之送往了昆仑山。
中间几经波折不提,总归半年以后,解离之灰头土脸的,半传送半跋涉的,总是来到了这凡人难得一见的仙山昆仑。
凛冽的雪风刀子一样刮人,积雪堆山,连绵不绝,玫瑰色的云边浮动着光彩斐然的三十三座琉璃宫殿,白色的雪山映着瑰丽的霞光,好似与云连成一片,穿梭于昆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