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韵怔愣在原地,管家觑看程老爷子一眼,程老爷子唇抿成一条线,但程亦铮已经做了定夺,老爷子都不能说什么,他一个下人只能听命做事。
“宋小姐,请吧。”
宋韵压制住要泛滥出来的眼泪,她挺了挺腰板,经过程亦铮时微微撩了下头发,发丝像羽毛一般刮过他的肩头,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,程亦铮的眉头微乎其微的皱了皱,心里翻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。
“阿铮”是俞静的声音。
宋韵忍住没有回头,面前的佣人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。转过拐角,宋韵余光瞟见,程家的人都往钢琴的方向奔去,俞静倒在了程亦铮的怀里。
宋韵收回视线,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。
通往静思堂的路黑黢黢的,连路灯都极少,跟前庭的灯火璀璨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管家微微侧头,“宋小姐,静思堂虽然潮湿阴冷,但每天都有佣人打扫,还算干净。”
宋韵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。
她走进去,祠堂内除了一个蒲垫什么都没有,门关上,黑漆漆的一片,森冷的潮意不多时就渗透每个毛孔,让人瑟瑟发颤。
宋韵小时候毛笔字写不好也被罚过跪静思堂。
她好像天生对书法字画这些没有天分,怎么练都达不到程家对子嗣书法的要求。不像舞蹈,她一学就会,所以她更愿意在舞蹈上下功夫。
那日舞蹈课下课后,宋韵趴在程亦铮的书房窗口,看他写字,他的毛笔字极好,水墨画更是一流。
天真的女孩儿眨着懵懂无知的眼眸问:“三哥,你写的是隶书吗?”
少年腰力足,身板挺直,常常保持着这个姿势,一练就是一个下午。少年闻言瞥她一眼,少年老成的道:“是颜体楷书,最难写的一种。”
女孩儿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没说话,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写字的样子十分乖巧。
“要学吗?”
“我太笨了,学不会的。”
少年语气清冷,“还没学,就给自己下定义,那你肯定学不会。”
夕阳如洒金透满书房,少年握住她的手,迁就她的身高俯下身来,蘸湿笔尖,在她耳边说:“落笔不要犹豫,收笔行云流水,不是指尖用力,是手腕发力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,又十分悦耳,呼吸打在她颈间细小的绒毛上。
一整个傍晚,他反复教她写下‘韵’字,宋韵记得他的笔体,方正,雄厚,力度饱满。
可当时他是如何握着她的手,一笔一划的把那个‘韵’字极漂亮的写出来的,宋韵已经记不清,她记起来的,只有那天他口中清爽好闻的薄荷膏香气,呵在她耳畔,刺痒着她的毛孔,钻入她的鼻息。
宋韵垂眸看着那双被程亦铮握过的右手,掌心的血迹都已干涸,她摸索着拔出仙人掌的刺,鲜血从刺破的地方蜿蜒下来,月光如水,一注照在残破的掌心,有一种被摧残的破碎感,极致的殷红与瓷白。
宋韵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,直到黑暗褪去,黎明出来,外面的天际大亮之后,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。
宋韵已经冻透了,后背落上一件温暖的大衣,宋韵意识回笼,回眸,是冷秋。
冷秋面无表情,“宋小姐,程先生让我来接你。”
呵,跪了一夜,他才想起她来。
宋韵双腿发麻,冷得牙齿都在打颤,“程亦铮现在在哪?”
冷秋蹙了蹙眉,似乎对宋韵直呼程亦铮的大名不太满意,她语气清冷的说:“你撞伤了俞小姐,程先生一晚上都陪俞小姐待在医院里。”
果然啊,宋韵真恨自己多此一问。
宋韵一夜未眠,浑身痛麻的坐上红旗轿车,被热气烘得昏昏欲睡,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