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请转达陛下,若是病势有了好转,还请她应下执一的请求。”

*

几味刚猛的药添了进去,秦?Q观强撑着喝了大半,当夜便起了高热。

病痛缠身后,她无论膳食还是温水都用得很少,汗发不出来,唐笙只得不断地给她喂水。

秦?Q观喉痛得那样厉害,她每喂一勺水,都令她痛得像是喉头被刀片了下来。

秦?Q观躺在唐笙的怀里,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她好痛,感知着落在颈间的眼泪,更痛了。

漫长的黑夜看不到尽头,摇曳着微弱火光的残烛即将熄灭。

唐笙觉得自己在折磨秦?Q观,每每探勺子,腕间的力气便会被抽去几分。

到最后,她快要握不住瓷勺了。

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。

唐笙丢了药碗,抱紧了秦?Q观,将脑袋埋在她愈发单薄的肩膀上。

“该怎么办啊……”她低喃,“我好痛,我看到你这样,我好痛――”

秦?Q观眼角泪痕相叠,眼底满是血丝。

她攒不出力气了,连说话都成了难事。

从前她病了,尚能牵住唐笙的衣袖,握紧唐笙的指节汲取一些温暖的牵绊。现在,她只能将自己交给唐笙了。

十指相扣,面颊相贴,温热的鼻息逐渐与纤弱泛凉的交融。唐笙感受着秦?Q观轻缓的心跳,和带着凉意的触碰,臂膀越收越紧。

她畏惧离别,畏惧失去,畏惧将来。

秦?Q观与她畏惧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人总是在要紧的关头才能有更为深切的感知。

这场旷日持久的折磨,太难熬了。

唐笙眼底没有了暖色,只剩下灰白。

搭在她膝头的腕子落了下来,唐笙倚紧了人,换手去牵,可刚触碰到,秦?Q观的手便从她的掌心滑落了。

“陛下?”唐笙轻唤她。

秦?Q观缓缓阖上眼睛,并没有回答。

长夜未半,久久等不到拂晓。

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灌了进来,唐笙回神时烛火已经熄了,浑浊厚重的漆黑填满了偌大的殿宇。

第140章

心中燃着一团火, 从心口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
秦?Q观挣扎着褪去缠绕包裹着的一切,却绝望地发觉自己困缚期间,被大火逼至了绝路。

一片混沌中, 唯有唇间渡来源源不断的清凉。秦?Q观拼命吮吸,却始终不能扑灭明火。

她好痛, 痛到连呼吸都带着焦灼。

可渐渐烈火灼烧感又褪去了, 彻骨的凉寒锢住周遭,将她封于其中。

焚烧过的躯体封冻后满是裂隙,再过片刻她就要碎裂了,随着风化作尘埃飘散。

恍惚间,秦?Q观觉得自己已经死了。

她化作了孤魂, 或聚或散,最终聚拢于清月下,俯仰间,人世已过千年。

她有许多困惑,有许多痛楚, 细究时却只剩茫然。

秦?Q观忘记了自己是谁,又是从何处而来, 又要到何处去, 记忆在消散,思绪飘至渺远处。

幼时她曾听方汀说过,人死后忘记一切是上苍的怜悯,若是记得一切, 又能看到和听到一切,那被留在世间的人和死去的人都将更加痛苦。

记忆消散前, 秦?Q观眼前浮现的是崇宁四年枕畔人去往辽东前的暮春早晨。

清透的光亮下,唐笙钻进她的怀里, 笑望着她,眸光柔和,面颊也带着绒绒的质感。

指腹抚过心爱之人颈间的触感,唇瓣开合间露出的一点齿尖,打在肌肤上的温热鼻吸……

都要忘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