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韶光两世为人,是经历过地铁色狼的,对这种程度的骚扰并不太当回事,但怕他变本加厉没完没了,当下笑道:“听郎君说话,很有些才比今科探花的意思啊……”

年轻人略有些尴尬,却很快回转过来:“不瞒小娘子,某入仕无需科考,才不才的,到底没真试过……”

“郎君不妨赋诗一首,以赞今日盛景?”沈韶光语文老师附身,祭出“出游必写作文”大法。

本朝实在是诗歌盛行的时代,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宴饮游乐没有不可入诗者,动不动赋诗一首,是读书人的习惯,其他人对读书人这种习惯也很习惯,听说有人作诗便都等着听一听。有客人听了前因后果的,看出摊主小娘子挤兑之意,一时义愤,带头喊好催促。

年轻人纨绔子,学业不精,若不着急,兴许也能打油出两句,这时候众目睽睽之下,特别是被那小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,如何憋得出来?

年轻人却也不是蠢的,看出了沈韶光的意思,便有些恼羞成怒,“不过是个卖花糕的,也想让某作诗?”

却突然听身后道:“谁要作诗啊?念来听听。”

不是林少尹,又是哪个?

见是位绯袍高官,那年轻人气焰小了不少,叉手行礼,“见过贵人。”

林晏打量他一眼,神色淡淡的,“郎君把大作念出来,某也拜闻一下。”

这是无论如何也念不出来的,年轻人讷讷两声,“某,某不擅辞赋。”

旁边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,“这郎君无需科举便可入仕,想是恩荫。”

林晏点点头,“如此,不善辞赋倒也说得通了。”

年轻人刚松一口气,却又听到,“既是公卿子弟,想来熟悉台阁仪范和衙门政事……今年雨水多,不妨就灾涝讲几句策论?”

年轻人:“……”

众人都憋着笑。

林晏看围观诸人,“诸位散了吧。”

众人忙都叉手退去。

待众人散了,林晏负着手,神色肃然地问:“令尊是哪位?”

“家父,家父会州别驾。”低头看着这位的绯色衣角,再瞥一眼不远处其侍从的京兆服色,年轻人后知后觉,这或恐是京兆少尹了。

会州别驾为从四品下,京兆少尹也为从四品下,但按惯例,京官比外任的高一阶,故而这看着与自己年岁相当的绯袍官员其实比父亲还要高一级,做的又是京兆的官,想来是简在帝心的。

偷偷看一眼这位少尹冷肃的脸,年轻人手心有些冒汗,实在想不到一出门就犯在这么一位手里。

会州别驾窦齐,倒也算个规矩人,没想到教出这样的儿子。林晏微皱眉:“莫要给令尊惹事。”

“谢贵人教诲。”既猜出了身份,年轻人这礼施得越发深了。

过了片刻,林晏方点下儿头,“嗯。”

年轻人松口气,只觉得这位少尹威仪太盛,这会子不只手心出汗,连后背都出汗了。见他没有旁的吩咐,年轻人再次施礼,躬身退下。

打发走了麻烦,又遣散了侍从们,林晏走到摊案前。

沈韶光笑眯眯地对他道谢。

林晏轻声道:“小娘子家,还是要小心些。 ”

沈韶光知他是好意,但出门做生意,还能怎么小心?

林晏看她一眼,抿抿嘴,“也罢了,京里这种不知轻重的倒少,你平日又都在坊里,倒也不妨事。”

沈韶光:“……”刚兴起的一点气性又只好消了。

沈韶光没脾气,笑问:“林郎君今日吃点什么?”

以为他又要说随意安排呢,却听他道:“酸梅饮子吧。”

沈韶光便为他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