层层叠叠的落叶被风刮起,黎宝因侧身看向楼下,随着叶卷叶舒,她心里也渐渐有了答案。
夜已经很深,云层里隐隐要有雨滴落下,像一场酝酿已久的啜泣。
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,她在路口无助的哭喊,姆妈未能出口的遗愿,医院病床的车轮滚滚,还有男人或远或近的脚步。
桦木林的味道还在扩散,她转头看向一直陪着自己的裕梦梁。
和三年前对比,他的变化很大。
如果说以前的他惯常的温和耐心,且绅士的。那么今晚,他言谈中展露的现实,残忍,毋庸置疑。
这样的变化并未削减黎宝因的好感,她反而觉得,在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往中,他完成了某种蜕变。
现在的裕先生,是真正的刀枪不入。
不管将来如何,陌生还是熟悉,现在的他,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。
这是他承诺她的两日时光。
无端地,她产生了浓重的脆弱感。
她有点像喝醉了的许云壁,醺醺然想要说一些平时不敢说,也无人可倾诉的话。
裕梦梁正看着庭院栅栏上瀑布似的蔷薇枝蔓,忽然就听到,摇晃在阳台上的秋千藤椅里的黎宝因开口。
“您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。”
我会养成习惯。
习惯了就会贪心,贪心了就再难舍弃。
她也不管对方有无听到,略显颓然道:“对我越好的人,越是没有好结局。”
这话说得有些重。
裕梦梁注视着黎宝因的眼底,掠过一抹肃然。
黎宝因始终都没有再抬头。
她垂着眼,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心底的隐秘,她说的很慢,像一场自言自语,但是又足以让有心之人听得清楚。
“其实我不信命运的,但我觉得很多事都有定数。就像我,我原本就是不被欢迎的孩子,所以从一出生,就在不停地伤害别人。”
黎宝因慢慢起身,环顾四周,最终从房间里的黄梨木柜子底下的抽屉里翻了翻,从里面拿出一个褪色的小荷包。
“您看,这是我小时候用的
保命符。卧室枕头里,书架的夹层,床头的布偶,还有我的衣服夹层里,家里塞的到处都是。”
她攥着符包走裕梦梁面前,递到他手里之后,才慢吞吞地继续讲述。
“我姆妈生我时艰难,我出生后,她就落了病根。有个算命先生说,我命里犯水缺木,于是给了我阿舟的名字,说只要有人一直喊着,我就能顺遂平安,无病无灾。”
“后来,我真的平平安安,可是我阿爸却总是愁眉苦脸,姆妈的身体也越来越差。”
“邻居阿婆跟我说,我是难产的女儿,我的小名又吸福寿,所以才会夺走父母的气运。姆妈诸事不顺,阿爸的生意也每况日下,都是我的过错。”
听到此处。
裕梦梁眉头微微拧起,“旁人的话不可信。”
“可是我确实间接害死了姆妈,要是我当时没有去公馆,她就不会遭遇意外。我还害得良宸负气出走,让良霄阿姐跟我决裂,我并不是一个会给大家带来好运气的人。”
“裕叔叔。”
黎宝因郑重而诚恳地喊他。
她停顿很久,久得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情绪,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到另一个世界,过了好一会,她才抬起头,眼底满是苍凉地望向裕梦梁。
“您说。”
“我过得这样好,却把他们全都抛在过去。”
“他们会不会很怪我?”
裕梦梁没料到黎宝因也会有这种念头,他专注地看着她,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,看向另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