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宝因小声念叨,一边自言自语,一边把剩下的蝴蝶酥全都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夜色更深了,广场上的人流也渐渐稀疏,黎宝因坐得肚子生痛,略微缓了缓,她起身,路过一辆汽车,看到玻璃车窗里自己的狼狈摸样,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。
她整理妥当,摆出一个还算淑女的表情,眉眼含笑,神态舒展,仿佛完全没有将刚刚的闹剧放在心上。
公寓门口的梧桐叶已经枯黄,黎宝因坐在台阶之上,从手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,设备还是进口货,她托了好几个同学,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,价值也不便宜。
此刻,她打开按钮。
对着鼎沸人声,对着行人脚步,对着车铃叮当,对着汽车引擎,对着隐约响起的码头游轮的汽笛声,慢慢聆听,慢慢消化。
黎宝因闭上眼,梧桐落叶落在她的肩头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她突然觉得下腹又隐隐作痛,一股难以名状的坠痛感袭来。
她睁开眼。
叶落无声。
面前的明净车窗已经降落,坐在里面的人黑衣黑发,空荡荡的手腕正搁在窗沿,看着她,不知道多久。
“这大半年,你就学到这些?”
第18章谈心、约定有我在,你怕什么?……
谁说,叶落无声?
分明响在她心,震耳欲聋。
黎宝因想象过无数与裕梦梁再次见面的场景,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仓惶落魄。
明明裕公馆或者学校,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场合,她完全可以穿着上沪城的小姐们最引以为傲的时装,戴上最漂亮的首饰,端庄得体地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可他,偏偏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。
腹部越来越难受,黎宝因捂着肚子,有些丧气地原地没动,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丢脸,干脆就像鸵鸟一样,把脑袋完整地埋进沙子里。
裕梦梁从车上下来,径直坐在离黎宝因不远的台阶另一端,见她不愿意讲话,他也不勉强。
梧桐落叶堆积路面,街道上过往的自行车辆匆匆忙忙,商厦的广告一闪而过,附近的摩天轮璀璨光华,天边流星呼啸而过,弧长的尾巴拖出长长的叹息。
“打算一整夜都在此处哭鼻子?”
裕梦梁轻声开口,语气惯常温和,温和到听不出任何偏颇情绪。
“怎么?才过多久,连人也不认得了。”
黎宝因慢慢抬起脸,想看他又有些不敢。
她其实早就想打破僵局,只是他们这样坐着,世界也突然安定下来,她难得感到这样的惬意又自在,沉坠其中,便不舍得脱身。
此时,裕梦梁开口,居然给她戴了顶不敬尊长的大帽子,她心里想反驳,但对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。
思前想后,她只憋出一句。
“我才没有。”
黎宝因微微抬眼,本想偷偷看他表情,没想到正好和对方望过来的视线对撞。
她有些不知所措,裕梦梁突然又缓缓开腔。
他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似乎很是怀疑自己,“原来我们宝因不是在委屈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?
黎宝因抬眼,蓦地想起方才吸引自己的那对情侣,她将视线挪向裕梦梁的黑发,再回想背影给她的熟悉感,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公寓门口的那位绅士,真的就是裕梦梁本人。
可如果是这样,他岂不是和那些围观人群一样,也看到了自己的窘迫?
她是如何跟着阿轩过来,如何守在他的摊位等候,如何和他从歌曲谈到电影,从电影谈到家庭,这些环节里的引导与虚伪,没人比她更清楚。
更遑论,良宸还当众给她难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