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裕某冒昧,私以为令尊临终之遗愿,乃为托付,故此擅自追究贼寇行踪,视黎小姐为公馆上宾。况,聂海生之事实因裕某而起,裕某心中有愧,故此查明绛芸斋缘故,并将产业重置于黎小姐名下。
如蒙不弃,裕某愿协助黎小姐经营,所获利润,均于五年后归还名下,还望黎小姐不计前嫌,暂居裕公馆,一来解裕某之忧,二来全裕某待客之道,权当补偿。]
直至此刻,书信完毕。
黎宝因指尖下移,就看到落款是“裕梦梁书”四个小字,并一方小印。
花房里鲜花浓郁,芬芳氤氲于晚春暖日。
黎宝因坐在椅子上,满室温馨,无声静默,她却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,徒然坠落于骤然而至的仲夏暖衾。
信纸上的话清晰直白,却字字千钧,黎宝因从未遇到这样平等的对谈与尊重。
她突然明白,也许那天晚上和裕梦梁提及聂海生,谈论起花房里的古董时,他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,于是故意驱散工人,方便她行事。
可是这样的细致周到,却被她解读成了居心叵测,还误解他在故意戏耍自己……
黎宝因急忙站起,明知道裕梦梁不在公馆,可她还是觉得应当做点什么。
做什么呢?
对了,信。
既有来信,自然是要回信。
姚先生都夸她钢笔字好,如果她也手书一份,也许裕梦梁看到也会觉得欢喜。
黎宝因心里想着,忙从身侧的书桌抽屉里找出笔墨纸张,她捏着钢笔,笔尖悬了又悬,从称呼上就犯了难。
她不想和旁人那样也叫他先生。
或者裕先生。
可是直接写裕梦梁,又有些冒犯。
黎宝因踌躇不决,既想写得有文采,又要优雅庄重,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其实连回信内容写什么都没想清楚,更不曾注意,有道身影,已经停在她身侧的楼梯已久。
男人的声调依旧温和又从容,含着笑,有些纵容道:“称呼而已,就这样犯难?”
第13章客人、主人凡事无需解释。
黎宝因指尖钢笔跌落,黑色墨水蹦溅在红色方格信纸上,她扭头抬眸,就看到穿着大地色翻领衬衫的裕梦梁,正倾身看向她笔下横竖。
他向来平整精致的发梢微翘,外套很松弛地搭在臂弯,明显风尘仆仆,刚到不久。
黎宝因目不转睛盯着他,整个人就像是被禁锢到那把家常的玫瑰椅里,她看着晨光里的裕梦梁,只觉得他像清风,携着露水里的春光,一同降临到她贫瘠寥落的深林。
“先,先生?您不是……”
黎宝因脚下踩空,险些跌进裕梦梁的怀抱,她紧绷着身体扶住旁边的椅子,看着裕梦梁探究的眼神,有些手足无措地红了脸。
她绞尽脑汁思考要说的话,裕梦梁却很家常随意落座在对面的椅子上,他在看着她,“很爽利,有学生的模样。”
知道他是在讲她的新发型,黎宝因下意识伸手摸了把耳侧碎发。
然而,裕梦梁并未就她的私人问题深聊。
他又倾身将桌角的信封拿了起来,先是翻看皱皱巴巴的牛皮纸,然后又打开信纸,将里头的内容看了一遍。
人在阅读时总是文雅安静,黎宝因下意识看向裕梦梁的眉眼。
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敞亮地观察他,书页投射的光晕掠过他高挺的鼻梁,睫毛下的霭蓝眼睛像碧沉的湖,不同于国人的深黑发色,他发质偏硬,冷调灰粽。
书信合上最后一页,黎宝因眸光微抬。
当着她的面,裕梦梁将书信叠捏在指尖,他一抬手,信纸便被放在桌侧的Fellowes碎纸机尽数吞没。
随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