裕梦梁负责处理善后,黎宝因就捧着果盘,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消食。
墙壁上的古画都不是真迹,临摹的作品右下角整整齐齐留有裕梦梁的私人印章,她转身看向脚边的落地钟,正好看到镜面上男人挽起衬衫袖口的动作。
他洗个碗都显得慢条斯理,游刃有余,动作娴熟又优雅,黎宝因迟钝地反应过来,原来他这身衣裳不是因为出门参加活动,而是特地为他们这顿饭准备的。
她低头看自己的家常打扮,略微有点不好意思。
如果她今晚真的留在良宸家通宵,他会在弄堂口等多久呢?如果等不到,他会不会也像自己当初那样失落彷徨。
竹篓里精心插就的鲜花上还沾着水珠,黎宝因撑着下巴,将上面的湿气一点点擦干净,又找了小喷壶重新打湿,像是无聊,又像是心事重重。
水雾覆上花朵传来幽微暧昧,黎宝因余光看着裕梦梁忙忙碌碌的身影,脑子里忍不住地想,过会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拐带他下楼,又自然而然地同房呢?
黎宝因思考得入神,完全没注意裕梦梁手里拿着一个墨色丝绒方盒走了过来,他将盒子递到她的面前,里面躺着一整套婚嫁必备的足金首饰。
黎宝因意外之余,又觉得情理之中,裕梦梁在某些方面相当墨守成规,规矩上需要准备的,他绝对不会搪塞,这是他骨子里认定的仪程。
无论,他们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。
“走个流程而已,你怎么这样客气。”黎宝因掂了掂沉甸甸的盒子,望着裕梦梁,“我会好好保存的,等离婚的时候,再原样奉还。”
裕梦梁有意无意地忽略黎宝因的话,指腹按了下盒子侧面,黎宝因仔细观察,这才发现底下原来还有一层。
她腾出手拉开中间的抽屉,那面唐代貔貅戏雀铭文鎏金镜立时就映入了她的眼帘。
贵重的丝绸里包裹着老旧的古镜,黎宝因看着上面熟悉无比的纹路,脑海里忽然就冒出阿爸曾跟她说过的一番话。
“这貔貅镜子虽是孤品,但老祖宗传下来的时候却是一整套妆奁。我们做后辈的虽然只保得住这一件,但只要有心,有朝一日,丢失的物件总会一样一样回来。人这一辈子啊也是如此,阿舟晓得了吗?”
类似的话,裕梦梁也曾说过。
他说只要是属于她的,或早或晚,都会回到她的身边。
而事实,也正是如此。
譬如,安福路那栋老房子;譬如,今晚餐桌上小时候姆妈常做给她的那碗葱油拌面;再譬如,这面许久未见的镜子。
她原以为,自己再也见不到这面古镜,却没想到裕梦梁竟然还帮她保留着。
见黎宝因沉默,裕梦梁径直拿起镜子旁边的凹槽里的钥匙道:“这是烊京一处四合院的大门钥匙,和镜子一样,原本三年前就该给你。”
迎上黎宝因诧异的目光,裕梦梁将钥匙重新放回盒子,“如今就当婚房,往后你再到烊京,这里就是我们的家。”
我们的家?三年前就要给她的家?
黎宝因心里思绪翻腾,她垂下眼,视线沉甸甸地往下落,她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她从来都没有后悔三年前的离开。
哪怕后来许云壁告诉她,如果她没有离开,或者及时回头,她肯定会比现在更
早更快得到更多。
不管是出于歉疚,还是心虚弥补,裕梦梁都会对她有求必应。
可她所求的,并不需要别人给与。
很多人都觉得,她是因为被伤透了心才会逃跑,只有她自己清楚,她的离开与爱恨无关。
她只是需要先找回自己,然后才能辨认自己的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