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(2 / 2)

黎宝因抬头对上他的视线,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
怎么可能来得及呢?早在那年雪夜,从她肩头披上他那件厚重的马球大衣开始,她就已经走不掉,逃不了了。

“您向来擅长粉饰太平,就像我身上这件外套。”黎宝因垂眼,目光落在裕梦梁尚且停留在外套纽扣上的手指,她将他的手指一一挪开,而后仰头迎上他的眼睛,“您以为,重新披上这层衣服,就可以当做我从来都没脱过吗?”

裕梦梁悬在半空的手指微顿,他似乎难以置信,似这样尖锐又冷冽的话语,竟然能出自黎宝因之口。

他栽培她整整五年,在他面前她从来都规规矩矩,乖巧顺从,偶或的不安分也不过是小猫炸毛般的撒娇,那些无伤大雅的任性,他向来都视之为乏味生活中的调剂。

可现在,他却意外地发现,素来乖顺的小猫居然暗中生出爪牙,哪怕只是几道不痛不痒的抓痕,却也让人生出几分狼狈不堪的烦躁。

裕梦梁审视黎宝因的眼睛,那双眼纯澈晶莹,又野性难驯,他忽然想起那年雪夜,他初次见到她的情景。

冷清孤寂的花园向来无人敢靠近,他惯常坐在花房对面的长椅上,脑海里满是霍止盈临终前,握着他的手,让他发下宁死也不要踏入烊京的毒誓。

他的身体仿佛坠入沼泽,黏稠的厉鬼拉拽着他不住地往下掉落,忽地,她就像误闯园林的仓惶小鹿,冒冒失失地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
那道迷宫其实并不难解,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容易自

乱阵脚,他看着她兜兜转转,急得满地乱转,不由自主就有些好奇,他想看她被困其中如何的歇斯底里,气急败坏,想看她如何自寻死路,绝望哭泣。

可渐渐地,他发现她停的次数越来越多,她在思考,在计算,她在迷途中的步子由乱转定,他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,如同星月不往复的黑夜里燃起的一盏孤灯,骤然耀目,扰得他难以安宁。

那一年,他二十七岁。

可他,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。

十五岁的裕梦梁,是从小在乌兰乌德长大的伊万,是裕家没有名分的外生子,是霍止盈爱恨交织,动辄打骂的累赘,是同龄人打趣取笑的样貌怪异的丑孩子。

荒凉的裕公馆里没有主仆之分,他时常要战战兢兢地去找管家讨要生活所需,需要低声下气求着佣人照料母亲病体,他软弱,任人欺凌,总是唯唯诺诺,过得并不体面。

直到他踏入了裕家的门槛,他才把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