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枚戒指是一对,一直被许云壁戴在脖子上,从不示人。
黎宝因还记得某次,许云壁又喝醉了,拉着她追溯往昔,说她其实有个未婚夫,那人曾是空军某战区的王牌飞行员,在一场军事战役中意外坠落,从此音讯全无。
那次战役出发之前,他们确定了终生,也在老教堂里交换了戒指,约定好战争结束就好好在一起,可许云壁盼了整整六年,等回来的,却是一副衣冠冢。
“他是烊京城本地人,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,哪怕知道我是裕家的私生女,也始终不认可我的身份。他的遗物被移交家人后,并没有举行葬礼,我连他的墓碑在哪里都不知晓。这对戒指,是他留给我唯一的遗物,我佩戴着它们,把他最喜欢的曼珠沙华刺在身上,就好像依旧同他生活在一起。”
许云壁很少会那么伤心,伤心得黎宝因觉得她立刻就要死掉。
可是等她第二天酒醒了,她又跟没事人似的,会把戒指仔仔细细地保养一遍,然后再重新藏进衬衫下面,金属贴着心脏,体温埋葬记忆,她好像什么都记不得。
但此刻,那枚戒指却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上。
左手的无名指。
黎宝因知道,那是已经订婚的意思。
除了那个人,许云壁不可能再为任何人戴上这枚戒指。
她心里飞快地想着,好半天都无法收回视线。
黎宝因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确认,许云壁就像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。
“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敏锐的孩子。可惜,心眼儿多的小姑娘并不怎么招人喜欢。”
她好笑地看了眼黎宝因,语气里有些苦闷,又溢出淡淡的欣慰,“小宝因,男人会觉得你不好驾驭的。”
黎宝因本能想反驳她的话,但念头一转,她还是将视线重新定格在了许云壁手指上的戒指上。
车辆停在一处双层小公寓的楼下,许云壁目视前方,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一顿。
好半晌,她扭头看向黎宝因,露出一个很不像她自己的忐忑的笑容。
“小宝因,我有点紧张。”
她有些迟疑道:“你愿不愿意作为我的家人,陪我上去一趟。”
黎宝因几乎没有犹豫,“我本来就是云壁姐的家人。”
许云壁松了一口气,像是积压在心头的负重终于找了出口。
她不是第一次守在这间病房,却是第一次带以家人之名的同伴出现,这让她觉得安定,心里的惶恐不安与忐忑无极也变得更加轻盈。
她不再是一个人,也不再是
孤立无援。
黎宝因并未完全感知许云壁的无助,她只是陪着她一路走上去,整个公寓安静至极,除了步履不停的医护人员,任何多余的杂音都没有。黎宝因走到明亮的过道里,瓷砖上渗透出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,她跟着许云壁一起进入病房,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面容清秀的男人。
他似乎躺了很久,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没有生机的苍白与衰竭,像是在睡觉,又仿佛是一辈子都不会醒。
“伊万找到他时,他就是昏迷状态,已经被当地医户收留了一年多。虽然是废了一只胳膊,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。”
许云壁脸上带着笑,像是终于找到人可以倾诉,“你也许会觉得荒唐。但当我听到消息时,我觉得我才真的活过来了。因为,他还在。他还在,我就在。”
黎宝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柔软的许云壁。
她卸去浓妆艳抹,像一块返璞归真的玉石,心甘情愿地与腐烂为伍,只因为那是她想要守护的人。
“生命真的太脆弱了,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。”
送黎宝因离开时,许云壁才苦笑着回忆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