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听着听着,他竟觉得心头莫名安宁了不少。
恍惚间,他回想起一路从范阳杀到洛阳的经历,竟反倒觉得不真实了。
那士兵的絮叨声透着市井和家常,身边枯草叶上静静结着寒霜,天光在一点点变亮,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他,这才是人世间原本的模样,而非是无休止的、让人迷失本性的劫掠与杀戮。
有着相同感受的范阳军皆沉默着,他们大多神情游离,下意识地看向渐亮的东方。
好一会儿,那歪倒躺着的范阳武将看向那依旧在絮叨的士兵,随口问:“你们腰间怎都拿红绳儿栓着铜钱,是淮南道的风俗么?”
闲着也是闲着,瞎聊呗。
“这个啊……”那士兵咽下最后一口噎人的干粮,“嘿”地一笑,有些心虚地道:“跟江都军学的,听说江都军都有,但他们的是常节使开过光的,我们的……是没开光的。”
旁边另一名士兵信誓旦旦道:“但回头等我们见到了节使,就等同开过光了!”
那名范阳武将嘴角一抽:“……”
那常岁宁是个啥,大铜镜投生?还是属金乌的?她到哪儿这光就开到哪儿不成?
这时,一名骑兵报讯而来,高高扬起的声音里透出喜意:“报!前方节使率军将至!”
“节使来了!”
四下顿时哗然喧腾起来,众将士们纷纷起身。
“都列好队伍!”游梁将剩下的半块干粮塞进怀里,急忙指挥:“都给老子站好!”
混日子混了这么久,可不能让节使觉得他们军纪松散!
饿困了的范阳王被大军列队的动静惊醒,看向气氛高涨的四下,不由呆了呆。
即便他不通兵事,头一回亲自带兵就落了个全军被人活捉的下场,但他也晓得,眼前淮南道大军中的这般气象并不常见。
他们积极列队,秩序严明却不沉闷,神态敬畏而无惶恐。
被五花大绑的范阳王,躺在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儿子腿上,先是“啧”了一声,再又叹了口气,喃喃嘀咕道:“这样得人心,她不打胜仗谁打胜仗啊……”
随着马蹄声渐近,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东方。
天边,朝阳探出了一缕金光,但随着那队铁骑出现,无人再顾得上去留意放亮的天光。
数十名淮南道武将,快步迎上前去。
为首的玄披女子收束缰绳之际,他们纷纷抱拳,单膝下跪行礼。
“光州参军游梁”
“申洲参军卜万景”
“……”
他们一一报罢身份,垂首齐声道:“参见常节使!”
常岁宁将视线从他们身后有序的大军中收回,利落地跃下马背,抬起双手一左一右将为首的两名参军虚扶起。
远处,范阳王蛄蛹着要起身,口中大喊道:“……本王要见常节使,本王要见常节使!”
551 不该就地诛杀吗?
负责看守范阳王的校尉视线冷冷地扫去:“瞎嚷嚷什么呢!节使想见你时自然会见,哪里轮得着你来定!”
范阳王蛄蛹得累了,呼吸不匀畅地道:“本王有要事……有要事要与常节使面谈啊!”
那校尉皱眉丢下两个字:“等着!”
不多时,一名士兵疾步而来,行礼传话道:“节使有令,即刻动身前往洛阳城,将范阳王父子一并押回洛阳处置!”
听闻要去洛阳,校尉神情振奋,立即让人将范阳王父子二人押起。
范阳王稍松口气,他别的都不怕,就怕这些人在这里直接将他砍了……回洛阳就回吧,只要他有机会见着常岁宁,那就还有活路在!
但很快,被士兵拿刀押着往前赶的范阳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