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且经此一事,咱们从前干过的纨绔事,在族中便可一笔勾销了。”崔琅继续安慰大家:“用咱们区区三十人来换族人平安,这不是血赚的事吗?”
“赚是赚了的……”一名少年说着,声音逐渐哽咽起来:“可是我害怕啊……六哥,我听你话中之意,咱们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?”
“死之一字,唾手可得,又何必再等。”一名颓废地靠在角落处的长衫中年族人略坐直了些身子,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:“我等不如即刻了结吧,也省得让族中为难。”
见他拔出匕首,车内几名少年吓得抱在一起。
崔琅赶忙道:“……叔父,倒也不必如此着急!”
“尚有侄儿在此,叔父为何轻言寻死?”崔尘正色拧眉:“叔父莫非是信不过侄儿?”
“……”对上侄儿自信而有担当的眼神,中年男人默默将视线移开了些许,没有说话。
崔琅借机替他将匕首收起,安抚道:“叔父,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。”
“既如此,何时需要叔父动手,说一声即可。”中年男人说话间,重新靠回了角落里窝着。
崔琅点头:“好嘞叔父,您先歇着。”
他这位叔父年轻时也是族中出色的子弟之一,但二十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位平民姑娘,竟执意要休妻另娶,崔家自不可能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。
那姑娘也是个轰轰烈烈的情爱脑,之后竟投河自尽了。
从那后,他这叔父的精神状态便不大好了,消沉而颓废,家中事一团糟,唯一的爱好便是劝解别人若有人遇烦心事,他必劝死不劝生。
这两日间的遭遇,让大家都十分疲惫,车内逐渐不再有人说话,只堂兄崔尘还在孜孜不倦地做出智慧模样,苦思冥想脱身之策。
崔琅推开车窗,看向深浓夜色。
片刻后,他抬手探向衣襟内的书信,神情略有些遗憾。
自范阳军逼近邢州后,他便陷入了忙乱中,都还没来得及回乔小娘子的最后一封来信……她迟迟见不到回信,会担心他吧?
她身在江都,之后或会从旁人口中听说他的消息,到时她若知晓他今日之举,会觉得他有担当吗?会觉得他有些像是个男子汉吗?
这样的他,应当有一点可以配得上她了吧?
这样想着,崔琅不由“嘿”地一笑。
片刻后,他口中小声念叨着:“我可不想死……”
他还没给喜欢的女郎回信,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想娶她呢。
崔琅遥遥看向江都,夜色漆黑不见五指,他什么都看不到,但眼睛却满含光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