乃至她现在想起大姐的时候,想起那泡得面目全非的她还能活着的时候。

竟然只是想问她一句:

“大姐……”

“你可知你骗得玉伶很苦?”

她一定不知道。

不然不会一直不见自己。

应是显明的道理,问来何用呢?

但是,什么都落空了。

恨。

……该恨谁?

不,不是这样的。

也许她快疯掉了……

远处围栏外的台阶传来了渐近脚步声。

玉伶忙抬手,想擦去眼角半干的泪痕,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眼泪自然不想被任何人查见。

可是右手的镣铐沉重,她仍没有适应它的重量,慌慌张张抬手的时候便“呯呯砰砰”直响。

但见是陈一乘过来看她。

于是抬起的手又任由它垂回去了。

他能这么快过来……

确实应是记着她的。

可他在念着她的什么?

加上他之前去了萧山的日子,他已经很久不碰她,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说一些交心体己的话。

他只是在看管她的同时又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照顾她。

坐在床前的玉伶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的陈一乘。

他终于没穿他那身熨帖的军服了。

可他身上穿着的睡袍也同样是她熟见的。

玉伶只消看了一眼,便像她那抬不起来的手腕一般,垂下头去,也和她被锁在这里的任何时候一样,不同他说话。

更不想看他似乎藏了很多东西的眼睛。

没那份心思,他不说便不猜,感觉好累。

余光见陈一乘拉开方桌对面的椅子,隔得远远的,然后规矩坐下。

再听他柔声朝她搭话:

“明天想吃些什么?”

“醋鱼想吃么?”

“现在入了秋,沙光鱼很肥,烧汤来喝如何?”

“……我记着你是喜欢吃鱼的。”

玉伶依然不答。

直到现在他还在惯着她的脾气,她不说话不低头,他也不会勉强她,很多时候都是自说自话。

可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度到直接让步。

只是这时的玉伶把她盘在毯子下面的左脚伸了出来。

左脚踝上同样有镣锁,很快便顺着锁扣的沉沉重量垂下,连接着的铁链则晃晃悠悠的,在发出铃铛一般清脆的响声。

玉伶侧身,看向床的那一头,看着自己在墙上的影子。

原本死死捏住合缝处的左手也松了劲,披在身上的薄毯很快滑落肩头。

她看着自己的影子里有了浑圆的弧度,这才缓慢转身,一些发丝带着坠在胸前,半遮半掩。

眨眼时还能感觉到哭过后半干的睫毛,就着这个泫然欲泣的模样,玉伶再度抬眼看向陈一乘。

他正用手撑着下颌。

似乎和平时一样,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表情,不厉自威。

但他没说话了。

他在看她。

只要在看就行。

玉伶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荒唐事一样,把滑落至手肘的毯子重新提了回去。

然后背过了身,又是那副作势不理他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