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冕没有接话，只微微躬身，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方羽心垂眸望了眼那几块素白糕点，说道，“吃点东西，也好打发时间。”

孟冕点头，恭敬应声，领着她穿过蛊寨一条蜿蜒的藤架小道，最终在一处半山的凉亭处停下。

凉亭不大，环着青藤，正好避了山风。一旁还有一泓小小的清泉，水声潺潺。她坐下，接过孟冕递来的糕点，低头慢慢吃着。

糕点入口即化，甜度极轻，夹着一丝桂花香，竟有些意外的清润。方羽心咬下一口，正准备再吃一块，忽听“砰”一声，林间惊起一阵慌乱的脚步。

她眉头一皱，迅速站起，顺着声源望去。

只见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从藤架后冲出，满脸仓皇，衣衫褴褛，发丝凌乱，几乎是跌倒着扑进凉亭前的石阶上，带着微微的哭腔，喊了一句，

“救命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
方羽心一怔，刚要开口，那人抬起头来，脸上一片血污，神情却在她眼中猛然重叠上一个人影。

是她！

那个当初在秋落城外，她与阿沐乔装流民时遇见的青霄宗女弟子，司徒羽心的师姐。

“师妹？！”楚昭寰看到方羽心的脸，惊讶喊道。

她披头散发，满身血迹，眼神惊惧交错，“你怎么在这里……快救我，师妹，救救我！”

“他们……他们把我关在地牢，用蛊虫锁住我经脉……他们说，只要今日血衣姥姥把祭品吸收干净，就不会再担心死去，就要吸收掉我了。”

“我听见他们说……很多被吸的人，最后都变成了干尸！我们青霄宗的人，还有昆仑宗的弟子，很多都变成干尸了。”

楚昭寰扑了上来，双手想要拉住方羽心的手臂，却被孟冕眼疾手快，一掌震开，护在她身前。

“别碰她。”

楚昭寰踉跄倒地，却没顾上疼痛，直接跪在地上朝孟冕磕头，泪流满面，“求求你……求你救救我，我不想死，我不想变成干尸……我什么都可以说，我什么都能交出来……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……”

方羽心怔怔地看着她，脑中却猛然剧痛如针刺，一阵急促的心跳在耳边回荡。

“唰”

她体内某处，仿佛有一道光流游走，正是数日前阿沐体内传入她身体的一缕红光，那红光此刻正在一闪一闪，如同感应到了什么。

下一刻红光彻底压制了方羽心体内的蛊。

她脑海骤然轰鸣。

方羽心几乎站不稳，扶着凉亭的石栏，整个人微微蜷起，额头冷汗如雨而落。

一幕幕被强行封锁的记忆，如海啸般涌来。

她看见了自己坐在案前，笔尖不停地落在纸上，一页页写满了“顾洺宁”三个字，笔迹疯乱。

“你是这样忠于他？”

那是顾洺宁的声音，低哑温柔，却又带着讽刺，像一柄藏在锦帛里的刀。

“等到你全心全意都是我，只愿意与我共度每一个夜晚……你就不会觉得我恶心了。”

她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像是那天在昏黄灯火中，被他牵引着靠近，眼神混乱，理智被腐蚀。

她想起广思楼中，被掳那夜，她看到顾洺宁。

那时他靠近她，他的声音和以往毫不相同，令人心悸，

“墨九找我，我原以为他要的是这个。”

他将那枚赤焰残卷在手指间翻转，笑容深不可测。

“可没想到，他竟然不要残卷……而是，要我的蛊。”

“真难懂啊……没有残卷，他的功法永远修不圆满。”

她想起来她震惊，恐惧，厌恶。

她想起来她曾狠狠打了他一巴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