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要整肃官场,改变糜烂的朝局,势必要培养自己的僚臣来顶替腐化的文臣朋党。她想要树立新风,必定要破除纲常,赋予其他女子治国的权力。她想要成为治世之君,就不能一味维持稳定,裱糊大齐躯壳的强盛。

秦玅观每往前行进一步,既得利益者便要剜掉她的血肉。逼死唐简正是要斩断她的臂膀,他们将此举视为对秦玅观严厉的警告。

“崇宁三年……”

秦玅观睁眼,眼底布上了血丝。

“要变革科考的是朕,她是朝臣中唯一愿为朕喉舌的人。”

她倚着凭几,掌心覆在眉心,举手投足间满是倦态。过了许久,她的掌心覆上了桌边的玉如意,缓缓摩挲着。

唐笙这些天也听说了,朝中如今能有零星几个女官,除却太傅沈长卿,其他都是秦玅观借口“男女授受不亲”那套从内宫提拔的。而唐简正是这零星几个人里最出色的。

唐笙没见过唐简,但光是凭秦玅观简洁的描述,她也能想象出一位孑然一身为国为民的孤臣形象。

卷轴上工整的字迹扭曲成荒谬的诬告,秦玅观读时,字字锥心,钝痛感经久不散。

秦玅观望着唐笙,视线却仿佛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。

“这封奏疏积压了月余,大理寺卿前后上了三道折子催办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你说,朕该批吗。”

唐笙眼睛里映着烛光,微弱的光点在她开口时闪烁着:“批了的话,会怎样?”

“他日史书工笔,她便不是诤臣而是佞幸了。”秦玅观咳嗽了几声,以帕掩面。

方姑姑从暗处疾步走来想要替她顺顺气,秦玅观抬腕制止她上前。

“陛下……”方姑姑眼底闪着泪光。

秦玅观挥手,示意她回去,良久才顺过气息:

“倘若你是朕,会作何抉择。”

秦玅观的视线明明落在她身上,但眼神却好似洞穿了她,凝望着另一个人。幽泉一样的眼眸中隐匿着悲悯的恳切。

唐笙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眼神,喉头滑动,嗓子涩得说不出话。

“陛下,奴婢……奴婢,不大识字。”说完,唐笙慌慌张张地顿身叩首,隔着氍毹将地叩出了声音,“奴婢怎敢有僭越之心!”

烛光将秦玅观的侧影印在挂着千里江山图的墙壁上,她的身形被放大了数倍。

唐笙的视角只能看到秦玅观的影子。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秦玅观眼底的温度正在褪去。

“朕记得唐简说过,曾在府中教过你习字。”

唐笙哽咽道:“阿姊是教过奴婢,但奴婢资质驽钝,未尝习得阿姊的真才实学。后来阿姊进宫做官,奴婢便再也没习过字了。”

秦玅观敛眸,枯坐了片刻,旋即起身。

薄毯滑落在地,唐笙惊觉她的影子压了下来。

秦玅观俯身,宽大的月白色衣袖落挡住了唐笙的视线,浓重的药味拢住了唐笙的鼻息。

一柄小巧的玉如意探上前来,轻轻挑起她的下巴。

唐笙被迫仰视秦玅观。她心跳得厉害,绷紧的唇线出卖了她所有的情绪。唐笙尽可能的展露出楚楚可怜的目光,期盼勾起秦玅观的一丝怜悯。

过去唐笙选修过中医古籍,自然是认得繁体字的。三司的判卷虽然语言晦涩,但结合起女帝的复述,她能读得懂大概。

抛却原主的身份,她本人也为唐简鸣不平,但她却不能表述。

道理其实很简单:首先,宫女妄议朝政是死罪,唐笙不想落人口舌。其次,这种事情,秦玅观作为君主自有决断。唐笙为姐姐诉苦只会让秦玅观为难,劝谏秦玅观以稳定朝局为重又显得她特别绝情。

斯人已逝,唐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