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汀知道她有些不适,边奉茶边轻声询问:“要给您传御医吗?”
秦玅观啜了口茶,缓了片刻才道:“叫她滚进来。”
方汀垂眸,想要劝劝秦玅观却又不敢开口。她出去传话的功夫,秦玅观已从袖中捻出念珠,挨个拨了起来。
念珠转了半圈,方箬便从中庭移到了御座前。
秦玅观不说话,方箬也梗着脖子不说话。方姑姑急在心里,面上也只敢朝方箬不停地使眼色。
茶盏飞了过来,碎在了方箬膝前,水渍溅了她一身。
方箬紧攥拳头,咬唇抬眸,想要为自己辩解,却在触及秦玅观眉眼的刹那缩回了视线。
“事到如今,你仍不知悔改么。”
“微臣无错,为何要悔改。”
念珠磕碰声倏地停了,殿中静得可怕。
“好一个无错。”秦玅观语调轻缓,“好一个无需悔改。”
“方箬!”
方姑姑知晓秦玅观动怒了,急得直掉眼泪。她同方箬并肩跪下,几番叩首以求秦玅观宽恕。
“陛下,这孩子犟,可对您从无异心”
她话未说完,方箬便解了佩剑托于掌心。
“陛下,微臣这条命是您捡的,能有如今这番成就也全赖您的提拔。您若是要收回,微臣绝无怨言。”她哽咽了下,“可微臣不知,微臣到底错在哪里!”
秦玅观冷声:“朕说过,问讯唐笙,照着章程办理便可,不得屈打成招。你当耳旁风了?”
“微臣只给唐笙上了号枷,既不曾责打也不曾动刑,微臣无错!”
“方箬。”
秦玅观抬眸,像是平常那样唤了她一声。
方箬抬头。
“你跟了朕这么久,朕说的那番话是何意,你会不懂么。”
方箬唇瓣翕动。
秦玅观继续道:“她身上还有同你并肩作战留下的伤,她的长姐是有恩于你的唐简。”
“朕说过了,细作应是唐笙身边人,她虽脱不了干系,但确无反叛的实证。”念珠磕碰声再次响起,秦玅观的视线落在方箬身上,像是能扒开她皮肉的刀具割在她身上,“你确实未曾对她用刑,却百般羞辱,将她的颜面踏碎”
“你敢说,你不是带着嫉妒之心在审问,不是早早就盖了棺定了论?”
方箬红了眼圈,说不出辩解的话了。
半晌,她道:“您怎能听信她一面之词,就凭她是唐大人的亲姊妹么?”
秦玅观起身,缓步前行:“你以为朕今日动怒只是因为唐笙么。”
方箬不语。
“朕告诉你,朕今日放权于你,交由你全权抓捕细作,必要时便宜行事,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担起重任。”秦玅观道,“可你把控无度,以权谋私,搅得禁宫天翻地覆”
“你说你想将细作一网打尽,今日朕若纵容了你,你闹到最后岂不是要将整个禁宫的宫人都抓起来,挨个审问?”
“朕也想当你是忠心耿耿,好心办了坏事,但你明明是非不分,一意孤行,将你觉得有疑点的宫人一律屈打成招,再杀个干净!”
方箬颤身,仰望着行至跟前的秦玅观,掌心蓦地一轻。
秦玅观取走了佩刀,握在身侧。
她一字一顿道:“凭你今夜的作为,朕就可以摘了你的脑袋。”
佩剑出鞘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,方箬随着上挑的剑锋抬首,眼圈通红。
“你想当活阎罗,朕却不想让这禁宫变成酆都殿。”
“陛下”方汀带着哭腔膝行上前,抱住秦玅观的腿,“方箬一时糊涂,求您宽恕她这次,留她一命,就是血洒疆场也行啊”
“姑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