诚意是真带上了。
“胡说八道。”老太太仓促地擦一下眼角,走到他座椅前,温柔地拍拍他的肩,“我信,早就知道是这样了。第一次说到这事儿的时候,我的确接受不了,被感情左右了,这情况,等你跟若若结婚之后,迟早会明白的。要说对不起,是我对不起你,找人监视了你不短的时间,阿奕,别怪奶奶,好不好?”
“那是应该的,我从没当回事。”蒋奕站起来,毕生第一次,拥抱祖母。
老太太潸然泪下,手一下下拍抚着他的背,“谢谢你,真的谢谢你。”
蒋奕近乎笨拙地安抚片刻,给祖母拭去脸上的泪,“资料全是爷爷的手稿,这些年我已经看得能倒背了,往后您收着。研究结果的确失败了,但给我的益处不知道有多少。奶奶,真的对不起,爷爷一直在用这种方式陪着我,我应该早一些跟您说明白,让老爷子更进一步地陪着您。”
老太太再度落泪,小孩子似的,无声地哭起来,手则寻到蒋奕的手,紧紧地握着。
她算是毕生掐尖儿好强的人,学业有成之后,在涉足的领域风光了一辈子,正如她的丈夫。
丈夫先一步离开尘世之后,有那么几年,她根本不能接受阿奕说的他的失败,别说这事儿了,哪怕谁说她丈夫一个字的不是,她都能记仇很久。
但是,随着岁月有情亦无情地流转,该释怀的早已释怀,该接受的也已经接受。
她只是拉不下脸,主动跟阿奕说,你爷爷最后一项研究
失败就失败了,我接受了。那孩子平日里的德行,根本不给她机会和勇气。
再怎么着,她也是祖辈的人,又实打实端了一辈子架子,哪儿弯得下那个腰。
不论如何,这件事是她心头的一根刺,午夜梦回时都会担心,她的阿奕会不会因为被监视许久恨上她,会不会早已跟她离了心。
那份担心,扰得她一度乱了方寸,狠不下心把碍眼的儿子一家撵出去,怕这样做了之后,阿奕心里舒坦了、再没了心结,反倒会漂洋过海到别处。
她对阿奕,爱、愧疚了这些年,早已不自知地生出依赖,与他相隔万里难再聚的事,只一想便已心头抽痛不已。
所以,她自私了糊涂了数年,纵着儿子一家在眼前横三竖四地蹦跶。
万幸,阿奕回来常住后,与若若有了来往,两个人都傻乎乎地把来往的理由往她身上找补,又在往来过程中不自觉地生出默契。
局中人不懂,她却看得穿,因此联想到了无数关乎未来的最美的憧憬,为着那份余生的寄望,有形无形中竭力促成。
结果已不消说。
她先前的那些挣扎纠结早没影儿了,本打算等乔若风风光光过门后,找个机会跟阿奕说的。
却不料,他先一步面对。
她最多的情绪是感激。
这孩子自幼披着风雨前行,这一年之前,运道给他的只有背叛、放弃、最残酷最孤独不过的生涯。
他从未诉一句苦,到如今,却要她原谅,一声声地说对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