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兰缪尔被蒙上了眼。

那时已经快日落了。虽然他们这一路并不算匆忙,累了就歇,甚至半途还挑了个阳光舒服的地方午憩了一会儿,但骑了这么久的角马,倦意也开始在骨头里面爬来爬去。

兰缪尔闭着眼,叹了口气:“您不会真的想把我沉湖吧。”

好巧不巧,就在说完这句话不久,耳畔真的传来了隐约的水声。

并非潺潺溪水流动,那是海湖的水浪缓慢扑岸的声音。

“嗯,到了。”

说罢,魔王把缰绳一扯,角马停下。兰缪尔还在一头雾水,肋下就被搂起来――昏耀竟将他拦腰抱下了角马,横抱在怀里,径直向水声的方向大步走过去了!

兰缪尔:??

干什么,还真的是要把他沉湖??

“看看吧,兰缪尔,”昏耀的嗓音低哑地传来,“这个地方――”

眼前的布条忽然被扯掉了,傍晚的光线并不刺眼,兰缪尔立刻张开双眼。

“……!”

眼前的天空与湖水像镜子那样不分彼此,黄昏余晖如油彩般倒映在湖面上,又被风吹出波纹。他们仿佛处在神境的中央。

一处陡崖,静静地耸立在湖畔。

兰缪尔彻底愣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了。昏耀侧头亲吻他的盘角,低声问:“记得这里吗?”

一时间,兰缪尔心口被翻滚的情绪撑得酸胀生疼。

他渐渐红了眼尾,用力咬字:“永远……也忘不了。”

十四年前前,他们的缘分从这里开始。

那场火光中的拥抱,风声中的奔跑,以及没顶的冰冷湖水――

他们曾在这里携手坠落,坠向人魔两族的最后转机,也坠向一场铭心刻骨的爱恨纠葛。

兰缪尔挽住昏耀的手臂。他闭上双眼,将脸贴在魔王的肩上:“这里,是你和我的相遇之地。”

昏耀静静望着眼前的风光。

“当年的那个小劣魔,”他说,“是自我断角之后,第一个不怀着恶意叫我‘魔王’的魔族。”

“那个在山洞度过的雨夜,我甚至以为,这傻乎乎的小东西会这么一直跟着我,直到成为我的第一个臣属。可第二天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”

“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希望你是死掉了,那样我就没有可笑地再次惨遭背叛。可每当我试图想象你的死去,心中的恨意总是不减反增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兰缪尔说。

“不。”昏耀蓦地回头看他,“你回来了。你没有死,回到我的身边,见证我的余生。”

他们在湖边坐下,将双腿和尾巴都浸在凉凉的湖水里。

水面很清澈,偶尔会有一群群鱼苗迅速地游过。兰缪尔的小腿还有些没有覆盖鳞片的肌肤,偶尔会被鱼儿啄一啄。

“夏天的湖是蓝绿色的,好看。再过一个月,就可以来游水了。”昏耀说,“我教你。”

兰缪尔坚持:“我会游的。”

昏耀笑:“算了吧,你那根本不叫游,只是暂时淹不死而已。”

兰缪尔畏寒,在水浅的地方稍微玩了半个钟,昏耀就叫他上来。他们在湖边捡了树枝,生了一小堆火,说晚上在这里看星星。

“对了,还有那座山洞。”兰缪尔说,“也能找到吗?”

昏耀拿树枝拨弄着火堆,想了想说:“肯定能,不过那地方太偏僻,得进山林慢慢找。”

“啊,那还是留待下次吧,我们单独行动太久,少王她们要担心的。”

他们会在说话的间隙接吻,唇瓣擦过唇瓣,吐息与吐息交缠。直到夕阳沉落在山崖彼方,将最后的金光抛向大地。

“……真美的景色。”兰缪尔抬眼凝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