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管是善人还是恶人,死了只会变成尸体。”

“那……”金发少年将手放在心口,绝望地笑了起来,眼底化作一片被烧干的灰烬,“所谓被选中的神子……所谓宿命……”

“噢,我们需要一个皇室的孩子,而你是圣君陛下的长子,就是这么简单。”

“……你们欺骗整个王国?”

“欺骗?”先知长老讶然舒展开眉眼,这时,他又像是一个谆谆善诱的慈祥老者,“不,不不不,兰缪尔。”

“你看看这个王国,看看这群愚昧的民众,他们离得了神母和神殿吗?是信徒太渴望信仰,光明神殿才会应运而生……”

“――住口!!”

兰缪尔凄厉地喊了出来。极致的悲愤令他浑身颤抖:“一群欺世盗名的罪人,你们也配侮辱淳朴的子民!”

先知又大笑起来。

“兰缪尔,我的神子,别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着我。你说你的子民淳朴?”

“那你大可现在就跑到街头喊一声‘从来就没有神母’,看看那些疯狂爱着你的信徒们,是会选择相信你,还是会认为神子在深渊被恶魔附身了?”

兰缪尔咬牙站在那里,他死死睨着先知,眸中因愤怒而烧起来的光芒却缓慢地熄灭了。

无边的疲惫感再一次冲刷了他。

他摇晃了一下,扶住沉重的额头。

先知哀悯地望着眼前站都快站不住的少年,说:“你该知道,民众信仰的是神子,不是兰缪尔?布雷特。”

“神子,你还有最后一个回头的机会。好好想一想吧,只要你愿意,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先知就捡起地上的权杖,转身向外走去。

就在他跨出大门的时候,身后一声闷响。

先知回头。

兰缪尔倒在神母像之下,人已昏厥过去。那苍白的脸颊枕着金发,发尾如溪水般蜿蜒在精美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
难道是我错了吗,兰缪尔心想。

若非如此,他怎会孤身一人。

这是神子来到结界崖上的第三天。

云层间开始下雪。

三天前,兰缪尔在接连的刺激与打击下晕倒在祈祷室内。再醒来的时候,老圣君与老圣后,还有弟弟艾登都来到了床前。

神殿还是老一套的说法,称神子被恶魔蛊惑而心神失守。

老圣君明知道真正缘由,却保持了缄默,反而带着妻子与小儿子前来探望长子,委婉地暗示兰缪尔放下执念,回到亲人身边。

兰缪尔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,眼神失焦。

老圣君说什么,他就麻木地点一点头;侍从喂他吃饭喝水,他也恍惚地张嘴吞咽。自始至终一言不发,可不就是一个“被恶魔附身者”的样子?

而这正是神殿的长老们想看到的。

那天夜晚,兰缪尔来到先知面前。

神子再次在先知长老面前恢复了温顺。他说自己想去结界崖上安静地想一想,希望可以不受外界打扰。

先知长老同意了。他看出兰缪尔已经被逼到了绝路,只差最后一推。

结界崖上不会有救赎,也不会有答案。那里只有无尽的荒凉与黑暗,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再合适不过。

于是,兰缪尔独自来到了结界崖,这片封锁这秘密的禁地。

这一次,他不再向神祷告,也不再默念圣训,而是叩问自己的内心。

他反复地思索,人魔两族的救赎到底在何方。

他思索什么是对错,什么是善恶;什么是神,什么是人;什么是历史,什么又是当下。

他思索战争,思索责任,思索爱与恨的定义;他思索黑暗,他思索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