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不起。她痛泣。洛珩,对不起。
仅肩高的女孩忽然跪在她身前,一颗颗,一点点解开了衬衫的扣子。
唐老师。她听见洛珩轻声,捉起她的手,悄悄放在了自己的胸前。
脱掉我的衣服吧,老师。女孩弯眸,好似在引诱她,轻飘飘的语气宛若花丛间扬起的玫瑰瓣。
唐言章顿时双膝一弯,与她一同匍匐在虚无的祖洲大地间,颤抖地,不受控地拨开了她的衣襟。
如瓷般光滑纤嫩的肌肤下是血痕斑斑,像被鞭笞、被折磨、被刀刀割开心口,狰狞蜿蜒的伤疤布满胸膛。女孩消瘦得如同嶙峋白骨,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。
她说,唐老师,看到了吗。
她看到了。她看到了。
她什么都看到了……
唐言章终于得以失声痛哭。
她从自己撕心裂肺的愧恨中醒来。
她费劲睁开眼,高烧带来的灼痛将她的四肢寸寸挤压,所有理智与冷静都被拆毁。那空泛而可怖的心尖,连迸发一次跳动都显得那么吃力,意识溃散间,她只剩铺天盖地的悔意。
她蜷起身子靠在床角,视野再度被泪水模糊。
“对不起…”
她是她的情欲,她的向往,她眸光相接时灵魂共振的挚友。
是她孤苦孑孓四十年迎来的勇气,是坠入无边深海时,坚定不移握住自己双手的恩人。
是她让自己的爱人遍体伤痍。
是她的道歉来迟,没有归处。
为什么。
唐言章在一片昏黑中嘶哑悲泣。
为什么这最后一次的见面,你没有骗我。
“对不起”
黎城的春末总是呈现一派乍暖还寒的景象。
自几月前那场锥心刺骨的大病后,她的嗓子落了些后遗症。以前连着上四节课都还能支撑,现在仅是课间就需要备齐润嗓的药。
雨水与花粉纷飞的四月,原本就有些许过敏的她咳嗽与喷嚏没有停过。一不留神,因瘙痒而下意识分泌的生理泪水就会渗出眼角,偶尔也会吓到身边同事上来询问情况。
午后嗜睡、夜晚失眠的状况没有缓解,反而有些变本加厉。唐言章以前习惯饮茶,但若遇上早午第一节课,她也会强迫自己换成咖啡来提神。
透支精神力的后果就是整个人都变得疲倦。而疲倦又会加剧她昼夜颠倒的作息。
恶性循环。
唐言章收拾起手边的资料,又在试卷上记起笔记。其实现在绝大多数的教师上课都已经全程采用了幻灯片教学,但她还保留着以前习惯的板书形式。
因此她的备课总是更麻烦一点。
有学生问她为什么不放PPT。说其他老师的PPT可有意思了,还能播歌,看电影呢。
有年轻教师会替她解围。
别瞎闹,你们那些零零后老师活泼着,有余力陪你们折腾。唐老师不一样,她可是资深教师,教书都二十年了。你们啊,捡着宝了,别惹唐老师生气,知道不?
初一的孩子们便怯生生地点头应好。
唐言章笔尖一顿,意识停靠在那一句“不一样”。
半晌,她垂眸,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。笔尖垂下的墨悄悄泅透了纸张,唐言章回神,刚打算掀去一页,就听到不远处步近的李云的声音。
“唐老师。”李云走到她办公桌前,“你有近期的生活照不?”
“生活照?”唐言章蹙眉,微微摇头,“应该没有,怎么了?”
“之前的学生来找我,说想做一个毕业纪念视频,希望咱们都给一些生活照素材。”李云拿出手机,又偏头往外瞧了瞧,“诶,要不趁现在我给你拍两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