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应生让一个女招待领路,女招待寸步不离等在化妆室门口,周道得令人意外。
尹芝不动声色往回走,到了饭点,餐厅还是大门紧闭,偶有几个敲门的食客,也都被门童打发了,这便有些不寻常了,所幸阮九同的车还停在先前的位置,应该能望见餐厅里的动静。
她只顾着看窗外,走近了原先的座位,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,背对着她,正在翻菜单,光是看身形便知决不是莫瑞。
尹芝不由得顿住了,四下望望,连那零星几个服务生都不知所踪了,只余留声机里低沉的爵士女声,空荡荡地回响着。
那人听见身后的脚步身停住了,阖上手中的菜单,起身替她拉开椅子:“是我不好,让你久等了。”
他的声音竭力平静下来了,语气再寻常不过。
四目相对,尹芝的脸猝然没了血色,牙关咬紧一阵才松口,耳膜轰隆隆响着,几乎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:“是你?”
盛怀初见她脸色一白,原先微扬的唇角僵了僵:“莫瑞先生是我的朋友,他不确定你的身份,知道我与陈季棠沾亲,特地问了我……到底是一国公使,为人登报作保也得谨慎一点。”
这么说昨天和莫瑞讲的话,倒全被他知道了。
“今天我是来赴莫瑞先生的约,既然是这样,就先告辞了……” 她皱着眉,一刻也不能再留,再多讲一句话,对彼此都是折磨,虽然也知道是轻易走不掉了。
盛怀初抢上前几步,扣过她的手:“别走,被一个陌生人爽约,值得这么生气?”
“真是莫瑞先生约的我么?” 尹芝抽回手,掌心又湿又热,也不知是谁的汗。
“电话是我打的,借了他的名号,不然你也不会来……”
他说完走回桌前,又将椅子拉开一点:“坐吧,一起吃个饭,今天只说陈季棠的事,你要救他,我也要救他。”
尹芝立着不动:“你可以找阮九同来问,我知道的事情,他都知道。”
“我知道阮九同在外面,可是有的话,我只能同你讲,谁让你是陈季棠的太太呢?” 盛怀初冷不防来这么一句,也听不出半点揶揄,认真得让人害怕。
两人坐了下来,他递了菜单过去:“想吃点什么?”
“我不饿。”
“这里的牛排和蟹腿都不错,酥皮蘑菇汤也很好。”
盛怀初见她一言不发,便点了两份一样的,只他们一桌客人,厨房闲得很,不一会儿便上了两例汤来。
尹芝一勺未动,盛怀初敲开酥皮,独自喝了两口,也食不知味地放下勺子:“这些年都在上海么?”
“嗯。” 尹芝拿起杯子,喝下最后一口咖啡,果真也是最苦的。
“和陈季棠结婚之前,都做些什么?”
“做些小生意。”
他一问,她一答,只都含糊着。
这么多年来原来他们离得并不远,咫尺天涯。与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一样,他曾经想不明白的答案,如今连再问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。
“陈季棠从中日商会救出来的那个孩子,是你的儿子?今年多大了?”
“是我的孩子。” 尹芝也知道兜兜是关键证人,不能避而不谈,警觉地看了他一眼,又道:“今年两岁不到,看着比实际年岁大些。”
也只有提到这孩子,她愿意多说几句,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。
“哦,陈季棠说是他的孩子,所以才不管不顾,冲到中日商会去抢人。” 盛怀初不错目地盯着她,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,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,明显是画蛇添足了。
恰好主菜来了,两人不再说话,等侍应生走远了,尹芝方解释道:“他不是的季棠亲生的,不过他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