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甜真好,水牛也好……吱吱,你看,那马的耳朵好长。”
“那是小毛驴……” 她带兜兜去过一次动物园,狮子老虎这等奇珍异兽识得,反倒是最寻常的家兽,成了稀罕物。
兜兜问东问西,不一会也觉得累了,偎在尹芝怀里:“我们去哪啊……”
“去一座小县城……”
“铜线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 尹芝见他闭上眼,轻轻拍着,温柔答道。
兜兜却突然来了精神:“我能见到糖糖了么……”
关于陈季棠遇刺住院的消息,报纸上日日都写。
尹芝因见过他,知道重伤的新闻定是假的,而他为了避人耳目躲在医院里,倒大有可能,只好答道:“他这会儿还在上海,最近没法来找你玩……”
她话音刚落,见阮九同不知何时回过头来,盯着兜兜打量,他早先也怀疑这孩子与陈季棠有关,如今听了他们母子的对话,更信了几分,笑着打探道:“小朋友,今年几岁了?”
兜兜不喜欢阮九同的黑牙,转过头去。
尹芝心知这一路都靠阮九同护送,见他脸上挂不住,牵起兜兜的手,转圜道:“两岁,孩子怕生,阮团长别在意。”
阮九同不被个孩子待见,讪讪回过头去,心中算着日子,两年十个月前,那时候陈季棠还整日与自己待在彤县,不可能是他的种……
也许这个尹小姐和自家军长不是自己想的那般,不然她怎么会以为陈军长还在上海呢?
陈季棠没讲明,阮九同正揣摩着要拿什么态度待这位尹小姐,忽而前面的车猛一停,晃得人人一个踉跄。
“怎么回事?”
阮九同摇下车窗,已有人来报。
“团座,有辆车堵在路上,估计是爆胎了,没握住方向盘撞在树上。” 那人说着又附耳过来:“是个女人开的……”
“死了没有?”
“还有气,受了伤,昏过去了……”
阮九同心道一声麻烦,他只管好好将尹芝母子送到彤县,不想多揽事,下车看了一眼,立时吩咐下去:“叫几个人把车子推到旁边……”
那人明白了他的意思,就要去办,却听身后有人道:“阮团长,把人也送去附近的医馆吧。”
这里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受伤的女子独自一人,凶多吉少。
“尹小姐,你怎么下车来了,还是小心为好,这年头会开车的男人都不多,会开车的女人更是少见,恐怕不是本分人。”
尹芝往那娇小女子身上看看,雪白的西装点点鲜红,甚是骇人。
“的确不是一般人,我从前有个女同学,也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去,却从没做过不守法的事情……”
她说着,见那女子的睫毛动了动,半睁开眼来,又道:“况且,她家里大概也非富即贵,又都在彤县的地界上,举手之劳,就当积些善缘。”
阮九同见尹芝打定主意要救这个女子,也不知她在陈季棠那里的分量,不打算在这等小事上开罪人,便也依了,命部下将伤者抬到后面的卡车上,准备在下个镇上,随便找个医馆放下了事。
盛怀初回到南京后,有位叫作藤原悠一的旧友造访。
这位藤原先生去盛宅几次,每次都递名片,名片用小楷写得一丝不苟,左上角几排职务,皆是些大东亚商会,文化交流会一类的虚职,对他在日本陆军中的军衔倒是只字不提。
如今二人立场尴尬,盛怀初决意不见,找理由拒了几次,不想藤原竟放下脸面,将车子停在盛宅门前的必经之路上等着,避无可避。
盛怀初放下车窗,抱歉道:“藤原君,你来得着实不巧,我正要出门,今日还是先请回吧,改日我再登门拜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