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外面是有人替他守着的,倒不知这个医学生有这么大的派头。
尹芝扶着隔间木板,脱鞋的手一顿,才刚脱下右边那只,已被盛怀初接过去,塞进德律风后面的空隙里,他的下巴往左边一点,催促她脱另外一只。
布帘子外的巡捕犹豫片刻,软下声音:“这位先生,我掀开看一眼就走,不妨碍您什么。” 他说着就要去掀帘子,被守在门口的人挡住手臂。
盛怀初见尹芝尚未准备好,对着外面的人道:“江朴,不要和人动手,你跟这位巡捕说,把陈季棠给我叫过来。”
那巡捕听他的直呼司长的名字,料想这人必大有来头,对着身后的人道:“去请司长来,说这里有位盛先生要见他。”
尹芝听他要叫陈季棠来,蹙眉瞪过来,眼中盈盈水意,转瞬化作两团怒火烧过来,简直要点着了他的眉毛。
盛怀初看得入神,过了半晌才去扑火:“别怕,等一下听我的。”
门帘外有人唤道:“司长,那位盛先生在里面。”
盛怀初闻声掀开大衣,将尹芝裹了进来,又对外面道:“江朴,把帘子掀开来吧,我和陈先生说说话。”
陈季棠盯着那布帘子掀开,只见盛怀初背对着他,一手拿着话筒,一手扶着墙壁,正在和什么人通话:“接华懋饭店。”
等接线员接线的时候,盛怀初侧过头,对着陈季棠报以一笑:“陈先生,我听说你这么晚了还在公干,所以请你过来见一面,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,都是自家人,不必客气。”
陈季棠离他六七步远,上下一打量,未见什么端倪,赔笑道:“盛先生这是什么话,不过抓捕一个逃犯,小事一桩,您平常都在南京,今日来做客,怎么好麻烦你。”
两句话的功夫,听筒那头传来人声:“这里是华懋饭店。”
盛怀初一颔首,算是告了别,转过头去。
陈季棠识趣替他放下帘子,转身走了几步,听得身后的人说:“今晚还有空套房么……姓盛,是我,吴经理好记性……您看着安排就好……不用派车来接,本是要回南京的,火车站出了点状况,临时决定留一晚。”
虽知道这是情急之举,尹芝脸上还是烧的通红。陈季棠说了什么也未细听,耳边只有温热胸膛里的心跳,不疾不徐,钟摆一样又稳又准,不知不觉也让她安下心来。
盛怀初似是与那个吴经理有些交情,对方事无巨细安排妥帖了,才收了线。
尹芝赤足站回地上,松开他的西装领,手上的汗洇出几条细印子,薄薄丝袜抵不住地上凉气,她怕冷,踮起脚来,也只与那人的下巴一般高。
“谢谢你……你和陈季棠很熟么?”
“我算是他舅舅,不是亲的,今日第一次见。”
“那还为什么要帮我?” 其实尹芝也觉出来了,这个人早在督军府里就暗自替她说话。
“陈季棠为什么要抓你……” 盛怀初顿了顿,见她不答,又道:“其实我也不想知道,无外乎权色禄利,他是官,你是民,一个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坏心眼?”
尹芝垂目不看他,也不知是信了他的话,还是在细数自己的坏心眼。
“别多想,总之今日我带你离开这车站,你若信得过,还可以送你去想去的地方,我虽不是官身,但一路上也可通行无阻。”
盛怀初暗自忖度,自己这番话说得磊落,理应不会让她起疑。
“真的?” 尹芝终是抬头看他:“可我听门口的人说,不抓到人,是不会放人出去的,我现在连这隔间都出不去。”
“不急,办法总会有的。”
这么说便是还没有,尹芝本也未全信他,总觉得这番好意盛情全无来处,海市蜃楼般靠不住。若不是必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