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太后失笑,说:“你说哀家稳重,殊不知哀家在你这个年纪,只管快意情仇,浑然不顾后果。不摔跤,学不会走路,别怕犯错,不经历一遍错的,你不知道什么才是对。婚姻如此,朝政,亦如此。”
“真的吗?”赵沉茜怀疑,“一败涂地后,真的还能重来吗?就算重新再来,会不会又重蹈覆辙?若一人做事一人当也就罢了,我怕牵连他人,殆害无穷。”
“谁都想选择正确的路,但天底下的事,不挣扎到最后,谁知道是对是错呢?”高太后靠在榻上,缓缓闭上眼,说,“西楚霸王兵败乌江,有人说江东子弟多才俊,卷土重来未可知;有人说百战疲劳壮士哀,中原一败势难回。看看,什么都不做,就会任人涂抹评说。他究竟是英雄还是懦夫,是天亡楚还是人定胜天,唯有他自己亲自从乌江走一趟,才可得知。”
赵沉茜辞别高太后后就一直沉默不语,程然提着灯送赵沉茜出门,道:“殿下小心台阶。”
赵沉茜回神,从程然手中拿走宫灯,说:“你回去照顾太后罢,剩下的路,我自己走。”
程然犹豫,和赵沉茜对视片刻,笑道:“奴婢遵命。天黑人少,路不好走,殿下多加小心。”
赵沉茜淡淡点头,她提着灯走了几步,身形顿住,缓缓回头。程然还在门口守着,见状问:“殿下,可是遗漏了什么东西?”
“算是吧。”赵沉茜望着她,问,“如果有一天,你去外地清田,突然得知京中巨变,派你清田的人失踪了,只留下你成为众矢之的。你会怎么办?”
这可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,程然试着想了想,道:“我一介宫女,无名无姓,无家无族,若有人肯将清田这样的事交给我,君以国士待我,我必国士报之。只要我没死,自然会去寻我的主上。”
“可是她失踪了,再无音信,极有可能死了。”
“只要没见到尸体,再大的可能也不作数。”程然说,“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,抓住一个点查,总能找出蛛丝马迹。在找到一个能说服我的结果前,我不会放弃的。”
等赵沉茜回去,孟氏已差点将坤宁宫翻了个底朝天。赵沉茜被孟氏唠叨了一晚上,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任性妄为了,才终于能清净地睡觉。可惜她合眼没两个时辰,就被宫女、嬷嬷叫醒了。
赵沉茜第一次知道,婚礼竟如此繁琐。她穿着沉重的翟衣,像一具提线木偶,被人摆弄来摆弄去,累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。然而,哪怕后半截她已经累得做不出表情,依然认认真真完成每一个礼仪细节。
她的婚礼,要十全十美,完完整整。
赵沉茜的公主府在镇国将军府隔壁,听说容家为了准备这场喜事,特意将院墙打通了,安置了角门,锁在公主府这边。角门一关,赵沉茜和容冲就能自己过日子,若发生什么事情,哪怕在半夜,公主府的人也能随时通往镇国将军府。
今日是孟氏亲自为赵沉茜梳头,孟氏噙着泪,在满堂新红中梳过她的头发:“一梳梳到尾,香闺对镜胭脂雪。”
婚车终于驶入公主府,新郎官箭势如飞,一箭告天,一箭敬地,一箭射在车头,驱除过往这些年沾染的晦气。
“二梳梳到尾,鹊桥高架鸳鸯飞。”
赵沉茜握着红绸,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,只能感受到红绸另一端有人,紧紧在前方牵着她。礼官唱喏,赵沉茜在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,拜天地,拜公婆,夫妻对拜。
“三梳梳到尾,夫妻执手白头约。”
赵沉茜被扶到大红架子床上,终于能坐下了。她感觉到许多人挤进来,闹哄哄地围着她,要观瞻汴京最美兼最有权势的公主真容。赵沉茜看不清,但她能感觉到,很多人来了。
专程从白玉京赶来的容复、楚蘅夫妻,殿前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