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如何,贺棠于他而言是恩人,亦助他许多,纵然也曾对他做下混账事,但他亦无法指摘干净,从被迫到半推半就,林青玉不敢说自己完全清白。
因此他内心越发煎熬。
好不容易等到兄长回来,他既急切想知晓贺棠的态度,又怕惹得兄长起疑,只能憋着不问,好在林景云主动提起。
“贺棠雪中送炭,我已亲自言谢,” 林景云握住林青玉的手,目光沉沉,“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。”
林青玉讶然,“明日?”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,又连忙低声道,“可我还未跟贺棠告别。”
“不必,” 林景云十指收拢,眼底蕴藏着林青玉看不懂的雾霭,他似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地,又怕林青玉后悔,不容置喙说,“贺棠诸事缠身,想来是抽不开时间送行,明日一早,我们带上元宝和徐姐儿,跟他碰个面即可。”
林青玉忍了又忍,却仍忍不住问,“他是怎么说的?”
“自然没有异议。”
谈不上失落,但林青玉的神情还是有一瞬间的凝固,他轻轻颔首,既为贺棠没有为难他而松口气,又不知为何,在听见贺棠不曾挽留而感到伤神。
这三月多,他对贺棠从看不顺眼再到感激与排拒并存,却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,难免感叹。
也好,想来他与贺棠再不会有相见之日,断得干干净净才是最好。
林景云自然将林青玉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底,他心口弥漫开细碎的酸意,却仍旧动作什么都没有发觉。
有些事,一旦说明白就难以收场,不如当做从未知晓,他是如此,贺棠亦是如此。
至于林青玉的余生,只会有他一人。
徐姐儿和元宝突然得知要离开,皆很是讶异,林景云本意给些安家费遣散了让他们自寻谋生,但他二人都不愿离开,求林景云将他们留下,加之林青玉也舍不得他二人,是以最终还是决定一同离去。
自打午间得知要离开后,林青玉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,到了夜里,他照顾兄长饮下药汤后,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屋内。
点燃红烛,林青玉坐在案桌前,半晌,下定决心铺开宣纸,执笔却不知落何字。
他与贺棠相识一场,好歹也留下点什么。
凝神许久,宣纸跃上锋利的瘦金体。
“相逢一醉,终有聚散时。”
想了想,又添几个小字。
“贺棠,再别。”
烛火忽而噼里啪啦响了一瞬,林青玉被声响干扰,墨水不经意滴落在已写好的告别信上,墨花开在中心,硬生生将完好的信毁了。
林青玉不禁恼怒,难不成,连天都在阻挡他与贺棠告别?
他重重放下毫笔,心口郁闷,正想把宣纸揉碎了丢掉,扇门却骤然被打开,极轻的声音,一晃眼,屋内已多了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