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光已谢,仲夏夜风微凉。
乐春园是皇家避暑纳凉之处,园林仿制江南式样,曲折蜿蜒、一步一景。永嘉循着**越过小山,终远远地望见了千莲池边的那座亭子。
裴清在亭子里。
永嘉在一方作照壁用的太湖石后停了步子,搭着月若的手蓦然一紧,心跳得有些快。
自从那一日镇国公府寿宴后,他去了闽地督战,她再未见过他。直至有了那道赐婚圣旨,前几日里她为着避嫌还是没有见他。算起来,已经有两月余了。
去了战场一遭,也不知他是不是瘦了。
永嘉让月若在此候着,自己出了小径走向亭中。
她的衣角刚刚现出了影,裴清就快步迎了上来。他在她身前止住步子时,捎来一股带着点儿药香的疾风。
裴清仍是那样恭恭敬敬地,躬身朝永嘉作了一礼,口中道:“微臣裴清参见殿下。”
从前这般作礼是常事,但眼下还如此......他是要做驸马爷的人了。
永嘉道了“免礼”,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别处:“以后不必再行礼了。”
裴清嗯了一声,笑看着她。
不知是因着他的目光灼热,还是因着永嘉心里头有点儿莫名的慌张,她不敢看他,抬了步子径直向亭子里头去。永嘉在桌边坐下,仍然远目着莲池中在夜色下朦朦胧胧的莲花。
裴清在她一侧坐下,没挡着她的视线。他道:“殿下愿意来见臣,臣很高兴。”
还是那般熟悉的、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,像有一根羽毛在永嘉心头拂过,痒痒的,蓦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她强作镇定,淡淡道:“总该见一见的。”
裴清并没有像永嘉想象中那样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话,而是默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殿下与臣已有七十一日未相见,殿下没有什么想与臣说的么?”
当然没有。
永嘉着实有点儿别扭。
从前同裴清论婚事终究是纸上谈兵,论了也就论了,无关痛痒。可如今赐婚圣旨实实在在地下了,他再有二十几日就实实在在成了她的驸马。这个滋味......
永嘉简短道:“没有。”
裴清轻笑了一声:“臣有许多想同殿下说的。”
他从怀中拿出那枚平安扣:“臣在闽地的这段时日,日日佩着殿下所赠的平安扣,因着殿下,臣才能平安归来。”
这时候永嘉才转头看向他,与他对视上时,如火燎一般烫了一瞬。
她迅速敛了眸:“是你自己的运气好。”
永嘉客套地说完话,可以说是将话说到了一种绝处,裴清忽然道:“七十一日,臣很思念殿下。”
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,让永嘉怔了一怔,犹如当日在梅园时裴清说他要求娶她那样,永嘉还是茫然地看着他:“什么?”
裴清紧紧地凝视着她,眼中满是笑意,字正腔圆:“臣方才说,臣很思念殿下。”
永嘉的脸上骤然一烫,极快地飞上了红霞。她慌乱地望回莲池上去,朵朵莲花犹如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。美景在前,却无心观赏。
手中的锦帕已经被她掐得皱,永嘉开了口,声音有些颤:“你、你不要再说这些话,我们已经、已经......你何必再说这些。”
裴清明知故问:“已经什么?”
永嘉脸上变得更烫,可深知此时不能胆怯,便抬了头望他,道:“已经有了赐婚圣旨了。”
裴清点了点头:“的确有了圣旨,可是臣的话也是真心。”
永嘉愣了一下,忘了把视线收回去。
去闽地督战了一回,裴清瘦了,面庞上本就清晰的线条比从前勾勒得更深,身上的那股文人书生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