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重月只怔了一瞬,很快便回过身来,推着对方肩头想与他拉开距离:“我知晓,所以先前在渡业宗,我已立誓与你断绝关系,绝不影响你往后的声誉”

“我并非此意,”程玉鸣仍然紧紧抱着他,“我记得你从前问我……”

话至此,他又不肯往下说了。

柳重月心觉他如今状态奇怪,说话吞吞吐吐听不明白,这般姿势也瞧不清他的脸色。

他又推了推,道:“你先将我松”

他言未尽,忽觉心口一凉,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向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开。

柳重月怔然张了张唇瓣,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,只余无数温热鲜血源源不断流落而出,打湿了程玉鸣的肩头。

耳畔嗡嗡直响,手脚逐渐冰凉麻木,他骤然从对方怀里滑落,程玉鸣却又急急接住了他的身体,抱着他跪坐在雪地里。

柳重月眼前天旋地转,他似是有些恍惚,亦有些茫然。

濒临死亡的寒意侵蚀着躯体和心脉,似乎又化作了一道冰刃将他的心挖走了,到如今只余下绝然的伤痛和空荡。

柳重月唇角淌着血,只慢慢抬起手,抚上自己的心口。

匕首的刀锋陷入体内,刀柄上刻着繁琐精细的花纹。

这是他曾经赠与程玉鸣的定情信物。

如今却化成了夺命的凶器,插在他的心口。

柳重月忽然想笑,可笑不出来,笑意成了呛咳,大口大口地呕着血。

他似哭又笑,嘶哑着声音问:“你原是……来杀我的?”

言罢又觉得可笑,笑咳了两声,却更似歇斯底里地恸哭,只知晓重复着说:“你居然杀我。”

“抱歉阿月,”程玉鸣似是也有些出神,嗓音虚幻而缥缈,“抱歉……”

“妖修无道,你没有道,也不知晓我的道。”

妖……

又是妖。

又是那冠冕堂皇所谓的道。

柳重月忽觉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错误,或许早在狐族被灭门的那一日,他就该跟着爹娘一同死去。

意识已有消散,他像是沉入了温水,四肢恢复了暖意,像是……

像是百年前卧在师尊膝头的那个温暖的午后。

又像是接下程玉鸣灵贴,与他做一世道侣的那个盛夏。

夜里他与程玉鸣抵足而眠,曾问过他一个问题。

“你杀妖吗?”

“我只斩坏妖。”

“若坏妖有难言之隐,你还会杀他吗?”

那日他困倦非常,没有听到对方的回音。

如今人之将死,回光返照,从前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转。

他听见程玉鸣没什么情绪般冰凉的嗓音,言简意赅又掷地有声。

“会。”

第2章

天际无数飞雪散落人间,整个烟山银装素裹,茫茫而无边无际。

柳重月三魂于世间徘徊流离,无知无觉,只隐约间听到景星带着怒火的声音,不知在质问何人:“柳重月呢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问你柳重月呢!”

许是听闻呼唤,柳重月的意识随之向着白茫深处飘去,骤然听见自己从前道侣平静的嗓音,说:“他已经死了。”

残魂木然抱着双膝坐在半空,半晌跟着点了点头,心道,他已经死了。

心脉受损,魂魄剥离,如今只剩这一点点意识尚且残留于世,待天晴日出,便会彻底灰飞烟灭。

柳重月看见天穹处散出一缕微渺的日光,向着光芒散射的方向伸出了手。

景星在不远处模糊地嘶吼:“我要杀了你!”

话音刚落,灵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