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惊玉垂头丧气地跟在廖忱身后。

他当然清楚魔域那些人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, 毕竟当年被他坏了好事的不只是廖忱,赤渊惩罚廖忱,不知道会不会也问罪那些人。

非要说的话, 他跟魔界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, 可是双方为了各自的立场, 势必发生过不少争端,自己是否因此害死了谁……那可真是太正常不过了。

就像他摧毁了天魔鼎, 救了那些被囚禁的花季少女,避免了更多人为炼丹而死, 可却为魔域留下了一个可怕的邪祟,这百年里因他而死了那么多人……愧疚吗?谈不上,但的确有些遗憾, 可若问他是否后悔,那他的回答一定是不。

他是仙门之人,修苍生道,有自己的道义要守, 人只要表现出立场,就势必会损害到另外一方的立场,这一点当他入世的时候母亲就亲自与他讲过。

“在这世上, 每一方都有苦难,每一方都有坚守, 众生皆可恨, 皆可怜, 皆可惧, 皆可杀, 皆可救。”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双落在他肩头的纤白手指,温柔, 但有力:“阿玉,你入世要多修心,可常怀慈悲,但不可优柔寡断。”

颜惊玉打小就是个通透的孩子,他有时候甚至会想,我修苍生道,修得当真是苍生道吗?若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自己踏仙,那我这众生之道,又哪里来的平等呢?我欲渡一方人,可一方人更在渡我。

我于世间留下无尽清名,常坐高台,静望疾苦,说到底,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、道貌岸然的伪仙。

可真仙何为呢?

那些年里,他咬着果糕,靠在颜府的墙头,半睁着迷离的眼眸,腮帮子鼓鼓地咀嚼,试图辨别空中的骄阳,找寻所谓的真仙之道。

如今百年已过,他仍未明白,到底什么才是真仙。

修为高便是仙了吗?上了坐忘台便是仙了吗?玄祖登上坐忘台已经千年,只偶尔降临壶天留下只言片语,世间皆是美名。

我日后,也要做那样的仙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