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班放下手中的炭笔,将名册还给符柯,符柯接过名册,微微一怔,荀彧注意到,上面许多名字,都被赤色的炭笔画了红圈。

“所以呢?”曹班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文若的观点,我是认同的,那么文若是想请教我什么呢?”

那一瞬间,荀彧似乎被曹班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,这样的曹侯令他感到有些陌生,但无论如何,向主帅谏言,是他身为参军的职责,哪怕因此受到责罚,他也心甘情愿。

“陈公台助曹操夺取兖州,却不知自己筑巢引凤不成,反招来虎豹豺狼,可见是个识人不清的,刘玄德背弃盟约,为了保全手中的兵马,而舍弃苦心经营的地盘,这样具备强大武力的豪右,就像手中刀刃,稍有不慎,就会划伤自己,曹侯怎能如此信任他二人呢?”

曹班了然:“原来文若是担心我识人不清,又玩火自焚啊……”

荀彧哑口无言,莫须有的话已经到嘴边了,又听曹班道:“文若的担心不无道理,嗯,所以我就让他们自己选择……”

荀彧不解,还想说什么,符柯插言打断他。

“文若明白了,他会继续跟进的,那我们先告退了哈。”

说着就将他从书房里拽了出来。

“嘿,这下舒服了吧,你说我是不是该骂你?”

荀彧不服气:“您是上级,您要批评我,我自然是全盘接受的。”

符柯气笑了:“你平时那八百个心眼子呢?还以为你是最会察言观色的,怎么到了关键时候,反而拙气上来,读不懂气氛了。”

荀彧当然也看出曹班心情不好了,但因为心情影响工作?

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曹侯身上吗?

符柯一看他这样子,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
“你当曹侯是什么?是喝露水的神仙?没有感情的草木?她是人!人心肉长,有情绪很奇怪吗?况且她也回答你了,你那么聪明,自己回去想一想,就当锻炼脑子了,懂?”

“是……”荀彧眼睛盯着符柯手里的名单。

符柯无语:“别跟我演,好的不学就学坏的,这是原件,不能给你,画圈的就是要杀掉的,我只能说那么多。”

荀彧一愣,他记得,光是他看到的那一页上,就有不少熟悉的名字。

除去曹氏子弟,还有像夏侯兄弟那样,与曹侯自幼相识的……

荀彧回首望向院落深处的屋子,一时无言。

符柯拍拍他的肩:“你也别想太多,这样的事情,不是第一次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,或许将来你也会遇到,这条路从来就是血肉铺就的。”

她率先步出院子,感慨道:“是士兵也是屠夫啊。”

“……斩一人,而救千万人的屠夫吗?”

符柯回头,莞尔:“真要这么简单,就会有千万人甘愿赴死了。”

荀彧沉默半响,道:“部长也遇到过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就是您说的情形。”

“没有。”符柯耸肩,“我是孤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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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平五年,冬。

得到天子诏令的公孙瓒一夜之间,成为幽、冀、兖、豫,四州之主,期间姑臧君从辽东郡派来使者,名为祝贺,实为试探,让公孙瓒一眼看破,羞辱一番后,没有放人北上,而是将使者赶去了青州。

公孙瓒的意思很明确,你段宁要是聪明人,就老老实实在青州待着,别整天坐船来回跑,待我收拾完袁绍,你没从幽州滚蛋,就别怪我的铁骑无情了。

那使者也不知是什么背景,胆大包天,走之前竟然在公孙瓒帐中留下一封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