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邵道:“所以你就想从杨伦下手。”
“嗯。”程慕宁翘起一只脚,坐姿逐渐不规矩,说:“他跟陆楹一样,没别的喜好,就喜欢酒,我找了好久,才找到这两坛。可惜我还没有出手,他就被构陷落狱了。”
银竹端来了醒酒茶,裴邵停了一下,才说:“我记得,他的流放地邓州,是你向圣上提议的。”
其实裴邵本来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,当初杨伦与许敬卿不合,裴邵在政事堂外也听得清清楚楚,所以杨伦获罪后,朝野上下对许敬卿更是恭维,这件事众人看破不说破,杨伦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,至于他被流放到哪里,似乎是件不值得被关注的小事。
裴邵当初也没有深想,再后来程慕宁去了邓州,经城门一别,裴邵那段时间戾气满满,病愈后每日只想找沈文芥的茬。直到程峥在猎场遇刺,裴邵窥见了她的部分筹谋,得知离京也不过是她的一步险棋。
那天之后,裴邵把程慕宁被程峥软禁到离京的所有行迹琢磨了个清清楚楚。
在许敬卿煽风点火前主动提出离京,是唯一能在被动的情况下争得主动权的办法,那么她选择邓州,就不可能没有缘故。裴邵派人查探了一番,才终于把杨伦这个漏网之鱼找了出来。
当裴邵比照邓州这些年的政绩,就发现邓州剿匪得胜的次数越来越多,在军费上,邓州向朝廷请求拨款拨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。
可想而知这是谁的功劳,如果杨伦可以优化邓州的军政,那他的确也有这个能力建设鹤州的军防。
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,却莫名让人心生不爽。
裴邵指腹划过杯沿,垂下的眼眸看不见流动的暗色,“你那个时候,就想好将来有一天,要与杨伦一起被驱逐出京吗?”
可那个时候,这人分明还在他怀里,拥抱亲吻,甜言蜜语,一个都没落下。
程慕宁今夜反应迟钝,没有感知到裴邵的情绪,她一手撑在桌上,托着半边脸,边搅拌茶汤边说:“那倒没有,就是看钟柏泉可怜。父皇还在世时他就是一副叫苦不迭的样子,每年进京,为了军费跟户部那帮人点头哈腰,嘴皮子都磨破了,可实在没办法,邓州穷山恶水,钟柏泉作为知州又没什么政绩,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户部不会干。杨伦么,流放到哪不是流放,倒不如帮帮他,不过钟柏泉这人虽然不是个当官的好料子,但为人很和气,否则杨伦就是有天大的本事,在他手底下也发挥不出作用。”
说到这里,程慕宁晃了晃小腿,得意地说:“知道我要回京的那日,钟柏泉颇为不舍,还哭了呢,年过半百的人,瞧得我都于心不忍。”
裴邵扯了扯唇,不高兴地嗯了声,说:“公主到哪里都混得风生水起,在下佩服。”
程慕宁用食指把酒杯戳倒了,看着它滚到裴邵那边,声音很轻地说:“可我归心似箭,我想你啊。”
裴邵掀了掀眸,喉结微微滑动了下,要不说程慕宁狡猾,喝了酒还不忘算计他。裴邵在程慕宁笑眼盈盈的目光下缓了脸色,起身道:“时辰不早了,把茶喝完,送你回府。”
程慕宁依言喝了醒酒茶,朝裴邵伸过手,裴邵顺势将人拉了起来。
程慕宁站得很稳,整理过衣袖便走了出去,迎面一阵冷风扑来,她瑟缩了下脖颈往裴邵身后躲。
侍卫将车驱来了,程慕宁却没有抬脚,“裴邵,你背我吧。”
裴邵闻言,回头看她。
就见她鼻头冻红,双目被风吹出一片秋波,一手攥住他的手指,语调温软地说:“你背我吧,我想吹风。”
那边银竹见状放下车帘,急忙走过来,低声说:“殿帅,公主喝多了,此时不必听她的,还是乘马车吧。”
谁料程慕宁耳力好,闻言便皱了眉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