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指着两艘进来得不深,勉强调转船头想跑的船,嬴寒山失笑,摇了摇头。
“追个屁,咱有船追吗?”
她伸出?手,做了一个撒开的手势,那两艘战船无声无息地从她的指缝中离开了。
“让他们跑吧,”她说,“去把他们的恐惧,告诉更多人。”
没月没星,乌鹊南飞,绕船三匝,不敢落地。
因为船上有人在骂人。
侯定快四十?岁,蓄须,一把胡子在河风里颤抖,不是被风吹的,是被气的。
最外?层拱卫船队的大多数是他的,军内三将领兵,抛去那个天天不言不语的田恬,那也还?是二日?照天,你不听我我不听你。
暨麒英虽然手里的人不多了,但名义上还?是直属藩王的水军提督,不可能听他吩咐。
他自然也不听暨麒英调度,他可是直系!自家主?将之外?,谁有令也不受。
但战机这种东西,稍纵即逝,于是侯定下?令各千夫长遇机变可自行出?兵,如遇大军方上报。
谁知道这么一道令下?去,今天他的船队居然让人引去包了好一个饺子。
失船三幢,死伤被俘三百余人,就?凭一次诱敌对面就?削了他十?分之一的兵力,他胃疼。
暨麒英就?看着他胃疼,不说话,不表态,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。
这人是这几个人里最年长的,也是暮气最重的,侯定有时候也会好奇他这么一个人为什么突然抽冷子举起反旗。
按道理第五争没抢他老婆没杀他子女,人越年老就?越念旧,越求安定,他是图什么呢?
但现在侯定不思考他图什么了,他把怒火对准了这个还?在走神的老将。
他问?暨都督手下?见贼军夜袭,为何?不加援护,甚至不预警知会一声?他问?暨都督知追军中伏,为何?作壁上观支援都不支援?
这个五十?多岁的老人挑起眼皮看着眼前人,像是在看一个傻子。
暨麒英不年轻了,他有一个文武气皆全的名字,也有一段辉煌的少年时光,他也曾经是银甲赤抹额的小?将。
但现在他的手已经有点?抖,眼白也从浅青变成了黄色。
他平静地,略带嘲讽笑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小?他十?多岁,正无能狂怒的男人,有一瞬间思绪回到了自己这个年纪时。
自己这个年纪时还?没有服老,那时先王也还?正壮年,王上把煜王子带到自己面前。
这个被传言得了天花,面容不美?而病病歪歪的孩子其实很有第五家的美?貌,也很健康。
第五煜像极了他的父亲。特别是那双眼睛,那双眼睛里的神情。
襄溪王第五浱在混乱的夺储中靠深沉的心思保全自身,而这个叫第五煜的孩子简直与父亲一模一样。
王上拍着暨麒英的肩膀,把他拉过去,拉到自己的长子面前。
“这是我的儿子第五煜,不论发生?什么,不论我的孩子们做了或者没做什么。”
“以后的王,都只会是他,你要替我照看好他。”
王上,我会替您照看好殿下?。
暨麒英无视了侯定的质问?,后者无能狂怒得更厉害,但也只能无能狂怒。
夜风吹开了门,又把它合上,一个年轻人坐在门前,手里抓着一把面豆咯吱咯吱地吃,身后争吵叫骂的声音隐隐约约能被听见,又隐隐约约听不到了。
他吃完手里最后一点?面豆,拍拍手站起身,走向船舷边。
那里有逃回来的两个士兵,浑身湿透,惊魂未定。他们抬起头来,看到田恬将军就?站在他们面前。
灯照在他白皙的脸上,像是照亮了一块玉,田恬蹲下?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