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0章(1 / 2)

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?”

“你说呢?”

“哦”裴循之颔首,舒出一口气,脊背向后倚靠下去:“确实?是有年头了,好,好,到底是殿下。”

“怀瑜何?在?”他问?。

有几秒第?五翳露出思量的神色,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盯着裴循之,叫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。但是但是只是短短一瞬间,第?五翳轻笑出声。

“拿进?来。”他说。

怀抱木匣的亲兵走上前,把?里面的东西拎出来摆在桌子的残骸上。断颈的血已经凝固,死者的脸上尚有挣扎的神色,裴怀瑜的眼睛半睁着,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。

裴循之沉默地看着他的儿子,慢慢抓住衣袖伸手?去擦那张脸上的血迹。老?人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沉静的,甚至是冷酷的,但那只伸出去的手?却在微微地颤抖,血干了就不易擦去,那颗头颅被他的手?推得在桌上左右摇摆。终于,裴循之放弃了,他用衣袖盖住没有闭上的眼睛,向下合上它。

也就在这一刻,这个发须花白?的老?人抬起头,猛地盯向第?五翳的眼睛。

他看到了。

即使那双眼睛浑浊得像是烧坏的琉璃半透的瓷器,裴循之还是从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。

那是渴望啜血的残忍,深烙在每个第?五家血脉里的嗜虐。他在等,他在等自己号啕大哭着抱住儿子的头颅,等待自己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和他拼命,被怒火催生出来的残酷已经在这个人体内酝酿了太久,久到他甚至不愿意?说一个谎来骗取兵符!

裴循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,他颤颤地站起来,捧起死者的头颅,把?它放回匣中。

“我看到了,”他睨着第?五翳,“可我还有个女儿,她的首级呢?”

那张压抑着复仇快意?的脸颊忽然就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
裴循之把?匣子盖上,抱着它慢慢地转回桌后,像是抱着襁褓里的婴儿。“殿下长在宫禁中,或许不知,”他絮絮地说,“怀瑜与清秋,倒是很要好的一对兄妹。”

“承大长公主授意?,清秋十五许嫁殿下,十七出阁,两边都觉得是极好的婚事。唯有怀瑜不可。”

“他说,裴家璧,岂投盲夫?”

“看来我的儿说得不对,殿下倒像是明镜一样清楚,我的儿也说对了……老?夫不该把?清秋嫁给你。”

那个抱着亲子头颅的老?人,那个满袖黑红血迹的老?人,他突然大笑起来,猛然抓住了指向他的剑:“第?五翳!”

“你何?不也杀了她一并送过来!”

他清晰地看见了!他看见那恨意?被击破,后面露出了仓皇的恐惧。这个天家子真的爱他的女儿啊,爱到即使要杀死她的父兄也不肯连着她一起斩草除根。

占据上风的痛快和难以言喻的暴怒一齐充满了裴循之的胸腔,他想?大声嘲笑眼前这个胜者,嘲笑他爱上仇人的女儿,嘲笑他如今竟被此事折磨!清秋是绝不会宽恕他的,纵使数年,数十年,她也会抽出枕下短刀抹断他的喉咙!

可他也在发抖。他知道他活不成了,他的孩子,裴家两支……乃至整个京城的贵胄或许都要成为南边那位王的祭品。可他的女儿要这么活着!这么被眼前这人折磨着活着!

他倒不如杀了她!

战栗带来一阵一阵的冷汗,裴循之松开剑抓住胸口,感到胸前传来一阵紧缩似的痛苦,这痛苦忽然又把?他的思绪拉回来了。

不,他的女儿不能?死,那是他的小女儿啊,可怜可爱的,聪明得让人心痛的小女儿。多年来的悔意?又漫上来,若是她五岁那年他没有把?她带去宫宴,要是她像原本一样长成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孩子,她便?不用嫁给这人,也不用受这份苦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