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纪堂闭上眼,感到?一阵脱力,他背靠着门站了一会,可能有五息,可能有十息,然后,他慢慢抬起手,召来了自己的一个亲信。
“请海石花来见……”他卡住,生?生?修改了措辞,“不?,我去见海……”
也不?对,这句话在喉头滚了几圈,最后变成长长的叹息。
“为我向海将军带一句话。”他说,“至少在这一刻,至少为了寒山。”
“稳住白鳞军。”
夜色浓得像是酒。
被?封在瓷坛子?里的酒,在地下埋了多年之后就会变成近乎于?黑的琥珀色,饮一口可长醉十日不?醒。
今天傍晚时乌兰古部那些年轻的骑手们忽然去了附近的营地,为那里的守军送去了酒。战事已经结束,冬天是休养生?息的时候,淡河潮冷,谁都不?会拒绝一碗温热了的暖身酒。
到?夜里守夜的士兵就分外迷糊点,不?守夜的就睡得分外沉些,谁也没有留意乌骑军喂饱了马匹,趁着夜色穿过营地,举军出奔。
海石花带人追上去时,乌骑军大部队已经快要到?乌兰古部的暂居地。
那些老人和孩子?们都没有入睡,他们把?板车推到?营地前,举着火把?组成一道阵线。刚刚停下的马身上沾着露水,被?奔跑带起来的热气蒸成一层白雾,女?骑士们的手按在刀上,但一时没有拔出来。
图卢催动马匹,稍微从身边人中?走出来一点,走向迎面而来的白鳞军追兵。
“海石花。”她叫了一声。
海石花穿着全?套的甲,不?像是仓促听到?消息,月光照在她身上,一层淡淡的白色,和图卢耳朵上的金饰交相辉映。海石花对她一颔首,从马上跳下来了。
图卢也下了马。
“你们去哪?”海石花问。
“回草原啊,”图卢轻快地说,“乌兰古部宣誓效劳的那个人不?在这里,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?”
这是哗变,是出走,是背叛,可对草原上的白狼女?儿们来说,这不?过是又一次迁徙。那个我们追随的人不?在了,有人吮吸着她的血登上高处,所以我们离开?。
在这里我们交到?了朋友,所以我们离开?时留下了酒,而非鲜血和死?亡。
海石花轻轻叹了一口气:“你们不?能就这么走。已经是冬天,你们要冒雪回草原吗?当初你对大将军说是为了部族来到?这里,难道你要带她们回险境去?”
图卢爽朗地笑?了起来:“我不?想的!”
“我不?想在冬天回到?草原,大白灾连白狼神的眼睛也会被?遮盖”
“但是,但是!如果你要乌兰古部认一个男主人,我们才是真的在这里死?尽!”
这一声落下,有唰啦啦的刀兵声自四?野响起。“海将军!”黑暗中?传来急促的马蹄与呼喊,燕字营的旗帜骤然划破黑夜。沉州军也追上来了,骑兵们在勒马的瞬间亮出手中?弓箭。乌兰古部随即拔刀出鞘,躲在车后的孩子?们张开?弓。
“乌骑军放下武器!”燕字营里传来警告声,“你们这是哗变!”
“燕字营放下武器!”这一声却来自于?海石花。
就在这一瞬间,白鳞军忽然转向,跟着海石花身边的林孖急促地用白门话喊了两句什么,白鳞军控弦士们骤然张弓,对准的却是同行的燕字营。兵甲的碰撞声,弓弦扭紧的吱吱声,惊呼,喝问,一时间将天幕都点得沸起来。
“林将军!”这一声来自赵一石,他推开?身边警备的亲兵,惊诧地看向始作俑者,火光晃动,在林孖被?火把?照亮的脸上落下影子?。
“对唔住啦,头家系好,但姨妈不?在嘛,这里海阿妹说了算。”林孖满不?在乎地歪了一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