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?把那匹铜色的战马系在路边,自己折了一根粗树枝当手杖,慢慢向着前方的山脊走过去。
风在她?耳畔流动。
砂石顺着石上的沟壑向下流淌,仿佛从?皲裂皮肤中流出的血液,它们也的确是血痂一样的暗红色。站在起?伏的山石上端,她?觉得自己不是在登山,是踏着一个巨人的尸块在行?走。
山势并不陡峭,但嬴寒山走得有些艰难。几天日夜兼程对修士的身?体来说不值一提,然而无限趋近于?人类之?后,不论是疲劳带来的肌肉损伤还是饥饿都变得鲜明。
嬴寒山摸出腰上的奶酒,拔开盖子喝了一口,她?的目光从?袋上移开时。看到自己的手掌和指关节在出血。
是被马缰磨伤的,刚刚还没有这个情况。
“越往前宿主就越像是人,受人类的限制也越大。”系统的声音慢慢从?风声中生发出来,“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“你还在啊。”嬴寒山翻出袖子里子擦了擦手上的血,“我以为你和我的飞行?能力一起?被屏蔽了。”
“……宿主听着有点失望?”
“嗯。”嬴寒山说,“有点。”旋即她?自己笑了起?来,把袖口扎紧:“也不那么失望,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。”
系统稍微安静了一会。
“诚如此前所言。即使所有人死?尽,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砂石开始分?层,最下方是大片洁白的石英质,这巨人的尸块被消磨尽血肉,露出内里的骨头。
嬴寒山在一处高坡停下脚步环顾四周,歌谣里的三座山应该不是实指,周围的红色山丘连成一片,很难分?辨哪是一哪是二哪是三。
头顶的天空也没有破了个洞的迹象。
当她?决定?沿着山脊继续向前时,一种黏腻感包裹住了她?握住树枝的那只手。空气在缓慢地向前拉扯她?,把她?引向某个地方。
眼前的景物?开始扭曲,在她?反应过来之?前,某种强大的力量直接把嬴寒山塞进了拉住她?的漩涡。
白天和黑夜的转换只在一瞬间。
赤色的山脊融入地面,发白的天空逐渐熄灭。西向落日被包裹在城镇的剪影里,把整个夜幕染成熟柿子的颜色。
空气中有些燃烧木柴的味道,不知是谁家取暖还是晚炊。
嬴寒山坐在院子里,膝盖上搭着一件旧衣。
她?眯起?眼睛盯着熟红的天幕,头脑中慢慢浮现出记忆来。
……这里,是叫淡河。
她?……现在的名字是叫嬴寒山,但其实并不叫这个。
只是轻轻一戳,头脑里的往事就像一只盛着水的纸囊一样破开,骤然覆盖了原来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。
她?想起?总是掩着门?的院落,想起?焚烧药草的腥苦烟气,想起?下人们的窃窃私语。
“王长?子天疮毁容,性情怪僻,不愿见人。”
她?是襄溪王长?王女?,第五煜。她?的父亲为了掩盖她?是女?子的事实,对外声称她?是病弱的长?子,让她?终日留在院中。
最初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,对于?幼儿来说,一成不变的院落和日复一日没有区别的生活足以让记忆混淆。
她?隐约记得一些母亲的侧脸,那个女?人穿着王妃的服制,孱弱的身?体好像撑不起?满头珠翠。她?轻轻捋着女?儿的后背,断续地哼着一首催眠的曲子。
“无根树,花正幽……”
“浮生事,苦海舟……”
两个弟弟都很让人讨厌,不过年长?一点那个倒是不常来打扰她?,她?对他的印象还没有对他母亲深刻。那个草原女?人有一双浸着寒意的眼睛,不像人,像被重重枷锁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