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和镜子?里的自己对视着,镜中?的女人用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她。并无?惶然,并无?犹疑,那双眼睛不?水润,不?含情脉脉,却有一种?平淡却不?容置疑的威严。不?过如此,美貌不?过如此,宠爱不?过如此,杀人也不?过如此。
她轻轻笑了一下,把目光移开了。
不?过还是有些东西是“如此如此”的。
乌观鹭坐回?桌前,把桌上?的公?文书卷整理整齐,那里有一份几日前送来的题目,现在已经分发?下去誊抄完备。
臧州的事情是她在管,监管考试的责任自然也在她这位长?官的头上?,虽然有不?少人谑笑着说这是要给那位鸦鸦小女郎寻一个金龟婿,但她能掂量出其中?重量。
嬴鸦鸦不?会在现在出嫁,现在最要紧的是填补战乱后两?周空出的官吏位置换言之,这里缺人做事。
虽然大将军对世?家的态度并不?很积极,但现在能用起来的人还是多?半出自于大小世?家,连她自己也不?能免于此,这次选拔很有可能会为她以后选出共事者?和下属,她不?想选一堆麻烦出来给自己。
事情得认真做,不?能出任何岔子?。
但有人给她找碴。
找茬的人不?是军中?那些唯恐下巴碰到衣领,会半垂着眼睛用眼珠指指点点她的文吏,在她拎着峋阳王的头颅,满身鲜血地从殿中?走出之后,他们突然变得恭敬了。
找碴的也不?是知道她底细的世?家,他们客客气气地叫她乌主事,乌守官,好像他们从来就如此尊重她。
找茬的是她娘。
乌观鹭扪心自问不?是个绝情的人,她说是不?再见王氏,但也没真到了不?管她的地步。
王氏半生都被养在院子?里,手心朝上?地乞食,现在贸然断绝她一切供给,就是要逼她带着乌如芸露宿街头然后饿死。
她把自己的俸禄分出三分之一给她们,为她在自己附近安排了一个住处,属官知道这是她阿母,想来也不?会为难她。
但王氏好像觉得不?太够。
不?,不?是给她的不?够,王氏可以要得更少一点。是给乌廷芝的不?太够。
乌观鹭顶着春天里细密的雨雾回?到府衙,还没来得及抖一抖蓑衣上?的雨水,就看到一道被雨淋透的影子?站在那里。王氏身上?的草雨披是旧的,挡不?住水,脸色冻得比身上?的衣服更白。
她畏畏缩缩地站在台阶下,仰着脸,有些可怜地看着自己穿官衣的女儿。
“……”乌观鹭紧了紧自己攥着蓑衣的手,有一股气郁在她胸口?,最后还是随着叹息被吐出去。
“你?站在那里做什么,”她说,“门?房不?让你?进来吗。进来吧。”
屋里生起火来,乌观鹭拿自己的衣服去给王氏换,替她散开头发?擦干。
王氏很温顺地坐在熏笼边,闭着眼睛,脸颊随着乌观鹭梳头的动作一点一点。
在过去的很多?个夏夜里,乌观鹭洗沐完之后,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在熏笼边梳理她的头发?,她的手总是那么轻,恐怕拽去女儿一根青丝。
现在梳头的人与被梳头的人换过来了,乌观鹭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,觉得母亲像个稚子?。
“住处那边怎么样?”乌观鹭问,“如果漏雨,要及时说。”
王氏睁开眼睛,对她露出一个笑,那个笑有些底气不?足的谄媚,好像一点火星落在乌观鹭的鼻梁上?。她偏过头去,没有直视母亲的脸。
她记得,她记得母亲是常常对她那个父亲这么笑的。
“嗳,不?漏雨,”王氏没有察觉到她神色里的不?快,她小心翼翼地说,“敏娘,怎么雨天还出门?……当差要雨天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