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鸡是?她留着生蛋的唯一一只鸡,他看着它,好?像看着她的半条命。她躲在门后可怜地绞着衣襟,一抬头又看到背后有?野兽纹路的那个?青年出来了。
青年抬起手,又快又狠地对着那人的脑袋来了一下:“睇三小睇(看什?么看)!”
被打的那人很委屈地揉揉头发,叫了一声什?么。胡婆婆有?些?耳背听不清楚,只隐约觉得应该不是?在叫阿兄之类的话。
这群人沉默地吃了粥,没有?一个?人嚷嚷着要荤菜或者酒。那只母鸡安然?地在鸡窝里睡了,夜色逐渐落下去?,屋里只余一盏微弱的灯照亮几个?人的脸。
胡婆婆缩在屋角,试探地问他们要不要铺盖。
“不要,阿婆,李去?睡吧,”那个?纹身的青年并不凶恶地回了,“温几个?坐椅子睡。”
她喏喏地应声,却不敢真去?睡,只是?窝在屋里熬着。子时一过,屋外树影婆娑,一只老鸱唬唬地叫着直向月亮飞去?,屋里的灯骤然?灭了。黑暗中似乎有?什?么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,仿佛一群振翅的飞虫。
杂音越来越大?。
呯,呯呯!有?人在砸门,门闩在门上哒哒地震动着,发出濒临断裂的吱吱声。“开门!开门!”门前人粗声喊,“知你屋中有?人!若不开门,烧你全家!”
胡婆婆窝在窗户下,不敢应声,也不敢出去?开门。家里已?经来了一伙强人,为何外面还有?一伙强人?他们究竟是?一伙,还是?黑吃黑?
吱呀,堂屋的门开了。伴随着一阵又急又密的脚步声,大?门歘地一声被拉开,叫骂声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就被惊呼淹没。“有?埋伏!……呃!”不知是?谁惨叫,还没来得及把囫囵话吐出来就被窒息声封喉。
月亮白?惨惨地照着院子,一片片飞舞的刀光倒映着月亮。胡婆婆趴在窗框上颤颤巍巍地向外看,只看到十几条影子战在一起,刀一瞬间将血液照亮,泼地的鲜红交杂在骨白?里,又随着月光被云遮住而隐没。
天黑下去?,刀也像是?黑浪里的银鱼一样,隐没不见了……
胡婆婆第二次爬起来是?鸡叫后,天已?经微微有?些?亮,从?窗户往外看去?,院子里好?像什?么都没发生。地上有?些?湿气?,好?像有?谁拎了水泼洗过一遍,树上有?几道白?痕,不知道是?怎么留下的。
她惊魂未定地盯着院子看了一阵,颤颤地往外走,一开堂屋门又被吓得险些?一屁股坐在门槛上。
来家里借宿帮工的青年人一个?不少,只是?都换了身衣服,每个?人腰上都挂着刀,刀鞘上犹然?有?斑斑血迹。
三四个?被蒙了脸捆得像是?粽子一样的人丢在地上,一听到有?人开门纷纷呜呜叫着挣扎起来。
胡婆婆悚然?地看着屋里人,还是?身边哪一个?眼疾手快,扶住她才没有?摔倒。
“阿婆无要怕,”纹身的青年和煦地对她说,“我诶不是?歹人,执行公务,就在这里待一晚上,借了院子。阿婆家里有?一个?儿子在军中,我诶是?知晓的,这群人在乡里盯着阿婆这样的人家下手,是?要变乱军心。”
胡婆婆点头,摇头又点头,那个?扶住她的青年人松开手,抓起其中一个?粽子:“你,起来,给阿婆磕头谢罪。”然?后不管那人的挣扎,抓住他的头发就向门框上掼了两下。呯!呯!两下下去?那个?被抓起来的人瘫软下来,剩下被捆着的顿时老实了不少。
“不要胡搞,”纹身青年皱了皱眉,“姨妈要活口?。”
这时候老人才反应过来,摸着额头迷茫地看向那个?上首的青年,她仔仔细细地对着青年英气?又煞气?的眉宇看了半天,犹豫地问:“这位大?王,究竟是?哪里来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