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排压阵的修士们动手了,手持浑天仪的高举那多个圆环嵌套出来的圆球,碧青苍白?的光线随着它们的转动扫射所有意图靠近的怪物,尺子一样的东西(后来嬴寒山知道那叫圭表)与日晷配合,折光镜一般引导日光灼烧残垢。
怪物们懂得躲避这一切,他们灵活地躲闪,在走?投无路时骤然投入红衣士兵身体中,修士扬起的法器僵在半空,他们不是杀生道者,手上沾上凡人的血无异于在下一场雷劫里给自己判死刑。
但他们不能杀,有人能杀。
从风浪中驶出的船队近了,白?门人的头发湿漉漉的,不少人在登陆的同时拔出短刀割断了发髻。那是一个拼命的信号,不给对手任何能抓握纠缠的机会意味着他们决意近身死斗。
沉州军坚实?地向前推进着阵线,已经成?为牙将的贺白?河和何翠子打了个照面,老将和小将顾不上互相点头致意就各自托付军队的侧翼。
站在何翠子身侧的周政像是只没?有得到命令的猎犬一样兴奋得发抖。
“我预备扎到人堆里找死。”何翠子说。
“好啊!”周政很?高兴地回。
“我保证……我保证……”
“你一根头发都不会被活人碰到!”
凡人何曾与修士并肩作战?
前者之?间的战争后者不便插手,后者两人的争斗足以摧毁城镇。即使?是平和的见面,也只会是前者对后者跪地叩拜或者小心招待。
但现在它就在这里发生!
推进的阵线吞没?红衣士兵,白?鳞军控弦士射倒移动靶,士兵们砍掉僵硬的红衣士兵的头颅,而更多人与护卫王成?的军队战成?一团。
何翠子已经离亲兵很?远,她挥舞着手中双剑,一颗烧红的钢球投入水中一样投入军阵,周政绕行在她身边飞舞像是一头有翅的护卫犬。
他当然没?有在杀人,他只是在保护一个心性澄明的剑士,那些人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,他不是在大笑着呼喊不要靠过来吗?
剑修杀戮的本性不亚于杀生道者,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需要维系“道心”,他们不太害怕雷劫和天道,有人甚至给自己的佩剑取“斩凌霄”之?类的名字,但他们害怕心魔。
只要他们不再如剑一样刚毅纯粹,只要有细小的模糊的裂痕出现在他们的心上,死期就来临了。
所以周政像个不开窍的疯子,所以他敏锐善战的同时却?连活泛一下也不会,所以现在只要他觉得他没?杀人,他就是没?杀人!
地上落满了头颅和残肢,血液积成?小小的水洼,修士们的吟诵声被嘶吼悲鸣遮盖,而持灯的那些人仍旧静默地漂浮着。
他们的眼睛里没?有血腥,没?有死亡,只有手中空空的灯盏。整个队伍如同浮游生物一样慢慢舒展开,露出核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