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延礼活动了一下筋骨,扭头?去寻身?边相熟的亲兵卫士。
守在他帐篷前?的兵士对他行礼,然后?离开,每一个人都有一张陌生的面孔,他仔细地看了很久,也没找到一个自己的熟人。于是他拉住离自己最?近的那个人,问:“伯琦何在?”
他的副将衡伯琦,在因为伤口发炎而昏睡的间隙,项延礼记得自己看到过他几次。被拉住的士兵缓慢地眨了两三次眼睛。
“恭喜将军高升。”他答非所问地说。
项延礼慢慢地松开手,这?个士兵行了个礼然后?飞快跑开了。
他升职了?对对,好像是有人告诉他这?件事,还有人告诉他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王曾经数次来过医帐。
但?现在一切都失去了实感,他站在这?里,像是那个进山中拾柴烂柯的人,举目已经不是他熟悉的一切。
“将军。”
有人叫了一声他。
来人是个年轻人文人,戴一顶小冠,不穿甲,着?一件黎色的长衫,给人的感觉就?是不难看,但?留不下深刻印象,很适合在“朕当着?文武百官手指千军万马中”作为四分之?一笔笔刷存在。
但?项延礼看到他,眉头?立刻松开了,脸上露出一点衰弱的微笑来。
“杨蹀,”他招呼着?这?个年轻的幕僚,“怎么就?你一个人?”
被叫做杨蹀的年轻人没有迎合上这?个微笑,他碎步上前?,扶住了项延礼的手。
“我未曾伤到这?个地步。”项延礼想要挥开他,但?他并没有松手,这?武将和文人对视了一会,项延礼慢慢把手垂下去。
“但?讲。”项延礼说。
“衡副将已然不在了。”
军营是个残酷的地方,各个方面都是。
不作战的人会很快失去自己的权利,而作战太英勇的人又免不了与受伤与死亡擦肩。
只有极端幸运或者极端勇武的人能在这?两边的碾杀中活下来,并被默认可以去没能活下来的尸体上盛一杯血饮。
“将军伤重后?,卫尉被降职,命为前?锋,虽是这?样,但?军权并未削减。在此后?一战中,他使将军麾下驱军奴抵挡沉州燕字营,一役阵亡者两千余。”
杨蹀跟着?他回到了帐中,项延礼歪斜地倚靠着?帐壁坐下了,脸上有很淡的疲惫。
“此后?以伤亡太大,建制不齐为由,各营重编。”
年轻人稍微停了一下,露出踌躇的神?色来,对一个重伤方好的人说这?些话实在是残酷了些。
“但?讲无妨,”项延礼闭上眼睛,“我大略已经知道结果,也就?不拘过程如何了。”
“后?沉州水军自南取道,袭稷褐,稷褐长官方病逝,不能抵挡,为敌所下。殿下忧虑敌延蓑衣水直至王城,故而有些退意。然而……”
他是幕僚谋士,他眼前?的项延礼是将军,两个人都知道这?句然而后?面是什么。如鲠在喉,吐不能吐,咽不能咽,王现在就?卡在这?个退兵的问题上。
“然而殿下是会退的。”项延礼去寻了水来,不拘有没有茶叶,给杨蹀倒了一碗,也给自己倒了一碗,“不然……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说到一半就?咳嗽起来,不得不喝完了这?碗水去压。
“不然也不会在这?时候将我连升三阶。”
年轻人没有说话,水碗里倒映着?他的脸,那图像晃动不已。杨蹀缓慢地抓住了项延礼的手,书?生用上力气,把他的手拉了下来。
项延礼摇摇头?:“今天你来寻我,一开口,我便知道你要说什么了。”
“走罢!……也勿要收拾那么多?细软了,我这?里有些金银,你带上。你想去投沉州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