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将领不打败仗,更何况这根本算不上败仗,主动权还在?围城大军的手中,他损失的不过是?十来骑亲卫。
他手下?的士兵仍有体力,他们不恐惧,不疲惫,比起城墙上那些人他们不止强了数倍。在?估测过地形之后,一支几十人的小队带上钩锁,缓慢地靠近了堆叠着尸体的城墙。
夏季即使是?夜晚也?不阴凉,暑气把血腥蒸腾起来,逐渐变成发甜的恶臭。这一百余人沉默地在?黏糊糊的尸山中爬行,抓着脱落出体外的内脏,穿出肌肉的骨骼把钩锁抛上城楼。
他们踩踏着这敌人或友方构成的血肉台阶爬上去,第一个踩上城墙地面的人伏低身子避开火光,向着背对他的守城哨兵缓慢地挪移过去。
嗤。
刀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极轻,在?夜色里只像是?一阵风掠过树叶。那个士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?轻微地痉挛了几下?就?倒在?地上。
爬上来的攻城兵甩干刀上的血,扭过头?去对身后的同伴露出一个炫耀的表情。他是?先登!在?这群暂时放弃马匹,趁着夜色像步卒一样爬上来的人里,他是?最勇猛幸运的那一个!
他的确是?最幸运的那一个,因为这个动作,恐惧和绝望晚了几秒来到他身上。
那些紧接着爬上来的攻城士兵凝固了,火把照不亮他们的脸,但错愕和崩溃已经不需要表情来表达。
就?在?他们的前方,有很多影子被?惊动站了起来。
那些影子仍旧疲惫,满身血污,但他们手中紧握着武器,眼睛发红地盯着这群偷城墙的人。在?他们之中有穿着文官官服,滑稽地套着不合身甲胄的另类,看着并不比这些狼狈的大头?兵好多少。
但他们不该在?这里!
半夜啊!这是?半夜啊!这座城的官吏们为什么和一群一直没睡的士兵蹲在?一起,等着埋伏他们登城啊!
这样的惨叫不会得到答案了,困兽一样嘶吼着的青城士兵扑了上来,火把在?夜风中剧烈摇曳着,被?不知道是?谁撞翻。
……
城墙被?收拾干净已经是?后半夜,士兵们把城墙上的尸体掀下?去,满手污血地瘫倒在?地。现在?他们是?真的用完了所有的力气,如果再有一波敌人冲上城墙,他们将毫无办法。
但不会再有了,至少今夜不会再有,那些敢于先登的人已经躺在?城墙下?,成为他们曾经踩踏过的血肉阶梯的一部分。
崔蕴灵一瘸一拐地从墙的那边走过来,所有兵士与?在?场文官都?抬起头?,满怀敬意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。今晚的一切都?仰赖他的决策,他下?令严守这个刚刚结束的夜晚,并把所有文官赶上了城楼。
“你们去组织士兵,监督他们警戒,敲打懈怠的人,”这个年轻人冷酷地说,“如果今晚有人攻城,你们身边的士兵不警醒,你们就?和他们一起死。”
如果说在?这之前还有人对他有所质疑的话?,现在?那质疑已经消磨得无影无踪。
崔蕴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还远未结束。今晚只是?一个开端,城墙上的胜利只代表青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?淘汰出局。
接下?来的几天里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无数次,而失败被?允许发生的次数是?零。
“修整城墙,清理尸体。”他嘶哑地说,“然后轮班休息。”
如果崔蕴灵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,现在?他就?已经疯了。
如果城外的那位将领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,他也?应该疯了。
在?白天的第三次攻城仍旧被?坚决地抵挡回去之后,战场上出现了一段漫长的安静。守军伤亡已经接近一半,城墙上拿着武器的分辨不清到底是?民夫,守军,官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