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泉作为郡城,整体状况是要比青县好不少的。
这?里?的地面平整,城墙光滑,壕沟里?没有冻饿而死的尸骨,空气中也不曾弥漫着腐肉微甜的臭气。有零零散散的商户,农人,居民在进出,身上的衣服都还大致能看出轮廓,不是褴褛的布条。
偶尔还能看到一两驾马车,碌碌的车轮转动?声?由近而远,逐渐听不见了。
而另一种声?音却逐渐靠近,队列行?走的脚步声?,马匹奔驰的蹬踏声?,军队像是鱼群一样?慢慢地迫近,又?慢慢停歇。一队骑士簇拥着车马向浮泉去了。
裴纪堂接受了浮泉郡守的邀请,但他没有承诺自己要带着“女眷”单刀赴会。
军队就驻扎在浮泉周边半日路程的地方?,保持着礼貌但不掩盖威胁的距离。不论城内城外?有什么异动?,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。
晌午后太阳逐渐开始向着天?空的另一边移动?,城门前?早早地就被清了场。铺地的布与?路两边的尘障是来不及准备了,但至少城门前?撒过细细筛了的黄土,看起来也整洁体面。
士德明站在门外?,简直像是新妇一样?翘首张望着。
在郡守之中,他还称得上年轻,年龄还没有抵达不惑因此心?中的确还有许多疑惑。他不知道自己的策略出了什么问题,这?天?底下?的人,本就是一层一层被细分着,如同站在高楼的不同层级上。
最上面的是天?子,是皇家,再下?是门阀,是世家,一层一层的高楼高耸入云,如果想?要向上攀登,就只能伸出手来抓住头顶人的衣摆,衣袖,慢慢地爬上去。
士德明觉得自己的想?法是很高明的,即使在同辈人里?也未必有如他这?样?头脑清醒,能够看穿这?一点的人。
但事实却给了他一个耳光,他竭尽全力?攀附的人把他举荐到了这?个鬼地方?,简直就像是用两根手指架起一块脏布,从桌上投入水桶中一样?。
他茫然过,他怨恨过,在湿热发?潮的床褥上睡不着的时候,他暗暗地咒骂着老天?如何这?样?待他?
但今天?士德明知道为什么了,老天?是要奖赏他的,此前?的一切不过是天?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考验。天?下?藩王不知几何,他手下?效力?的世家算什么世家?唯有裴家,才是当今天?下?世家之首!
哪个家族敢于将与?自己比肩的世家诛灭,上上下?下?从族首到外?嫁女的骨血杀得一个不剩?哪个家族敢于掀起宫变鸩杀皇家掌权者,如今掌控幼年的天?子号令群臣?
好哇,好哇,这?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,他向往的就是这?样?强横的力?量!只要手中掌握着足够的权力?,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天?下?人都只能噤声?!
现在,一个裴姓子要来了,一道通往他和裴家的桥搭起来了!
骑士们保护着马车辘辘地来了。
马车并不怎么华美,好像也不是一架保养得当的新车。马车的车壁换过,车辕重新打?磨涂饰过,但好像还残留了一些划痕。不,说是划痕,它们仿佛太深了一点……
马匹怎么样?呢?他看了看,倒是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,也是同一毛色的,不错……
就这?么估量着,马车停下?了,卫士为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,士德明感?到胸口中有一股气流涌了上来,把他的胸腔全部撑开了,他几乎是撩起衣摆急切地冲了上去,抓住那个刚刚从车上下?来的年轻人的手,放声?哭道
“裴公啊!”
两只脚还没落地的裴纪堂默默地石化了。
他确信猫在自己身后的鸦鸦噗嗤一声?笑了出来。
裴纪堂是一个沉着的,勇武的,缜密的,临危不乱的年轻人。他确实不是一个懦夫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