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河酷暑,要是今冬严寒能和夏日匀一匀就好了?。
一句感慨没完,下首突然有人站了?起来,嬴鸦鸦眨眨眼睛,这人已?经?一脸严肃地绕开桌子走到了?嬴鸦鸦桌对面。
“长史恕罪,可长史此?言何?其轻浮!沉州生民疾苦,雪患未消,长史安坐上首不思民生也倒罢了?,总还有我们这些下属为?官,为?何?还惦念起来夏日消暑了??此?话甚是不该。”
一段话出来整个屋子的温度都?下降了?,嬴鸦鸦被这句话噎得一愣,下意识看过去,站在下首这人一脸不卑不亢,满脸写的是你骂我就是你心虚。
怎么?就不算是她心虚呢?他想,前些日子叫一群女人领了?书吏的位置也就罢了?,她一个十来岁的小?姑娘家家坐在这个位置上,不知羞吗?这堂下有多少人年纪能做她阿爷?刚刚她那句话有没有什么?歧义另当别?论,就是在满堂静默的时候突然发这种感慨,他就觉得十分失礼,纵然她是他的长官,他也有必要教一教这个女孩。
嬴鸦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,歪头想了?一会,终于想起他是谁一样点了?点头。
是个户籍官,是不是姓吴来着。
“君言甚是,”她平静地,用一种莫名带了?点压迫感的口吻回答,“本官当自省。”
随即她挑挑眉,语气又?轻快起来:“只?是,哎呀……整个淡河府也就只?有一个冰窖,淳于参军都?要偷偷摸摸藏羊腿,可我听说阁下您家冰窖少说有两个,一个存肉食,一个存瓜果牛乳,竟然比淡河府里?还气派。”
“不知道雪下得这么?大?,阁下存好冰了?吗?”
他一悸,抬头正对上那个少女的眼睛。她的眼瞳黑沉沉的,全然不像是一个孩子,只?是这么?对视一眼,他就心虚地低下头去。
“好自为?之吧。”
这户籍官讷讷着并无恶意只?是一时念及民生说错了?话,试图退回座位装作无事?发生。旁边传来带着笑意的插科打诨:“哎呀,您慢些,不要打翻了?我的墨汁染了?您一片为?民的赤诚之心呀。毕竟嬴长史这些日子在城中奔走,处理整个沉州的灾情公文,上通下达,您昨日可还穿着件新皮衣站在自家门前呼呼喝喝地叫人扫雪呢。也不知道不思民生的是哪一个……”
说话人是个圆脸的年轻人,眯眼一笑好像一只?圆滚滚的狸花猫,有种敦厚混着狡猾的神情。
嬴鸦鸦把眼光移过去,正好和他对上视线,是相亲那天拜托她引荐的那个崔姓世家子,崔蕴灵。
崔蕴灵也不多说,只?是笑着一颔首。
他又?递了?一次投名状。
府里?管午食,今日煮了?肉汤驱寒,从屋里?出来的文官们三三两两,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也凑一起说小?话。刚刚被呲了?两次的那户籍官脸上还有些忿忿的神色,之前与女吏们一道去排查房屋的那个文吏和他并肩走着,听他大?倒苦水。
“……要我说这天气失和,和这些女子不安于室也应当是有些联系。”他嘟嘟囔囔地抱怨,“大?长公主?第?五望牝鸡司晨,这之后出了?多少祸患。是,诚然,那位嬴将?军是个英雄,但你看她身上杀气多重,去到哪里?哪里?就有兵祸,登似一个太岁下凡,淡河本来没这么?多刀兵之事?,她来后便不太平……”
“她那个妹妹也是,年纪小?小?一股不正的媚气,也不知道是怎么?蒙蔽了?裴刺史……”
他这么?抱怨着,隐隐为?自己的逻辑自得,他是很有道理的,但为?什么?身边的听众变了?脸色呢?
一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捏了?捏。他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。
“背后说人,容易撞鬼。”嬴寒山说,“你看,是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