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?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,并不刻意说给嬴寒山听,那双眼睛上?的睫羽不住翕动,挡下眼睛里的神情。
釜里的水烧空了,淳于顾就又向里续了一点?。
嬴寒山隔着蒙蒙的水雾看?着淳于顾,一瞬间感到心绪被雾气轻柔地浸泡开。
她最近想的事情确实太多了,能求助的人太少了,能和她商量的只有系统,但系统的思路又总是和她极端相左。
她需要一个理清思路的人。
“淳于,”她说,“我睡不太好,因为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。”
淳于顾放下筷子,坐直了:“你要是信我,就对我说。”他?不再嬉皮笑脸,露出?对裴纪堂时正色的表情。
“我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?。”嬴寒山斟酌了一下措辞。
“我这个人是不太相信巧合的,所有巧合的背后必然有一条串联的线。当初我和苌濯出?使第?五争的时候,发生了一次非常凑巧的刺杀,在之后的蒿城水战时,又发生了一次刺杀。两次刺杀的共同?点?都是没头?没尾,看?不出?谁有可能是主使人。这一次在蒿城,韩其突然翻脸的事情老板应该也告诉你了,那个人优柔奸狡,不是个好人,但也不像是个喜欢铤而走险的人。即使第?五争下了书信逼迫他?,他?也有其他?路可以选……他?甚至可以去求老板保下他?,为什么他?要选最危险,成功希望最渺茫的一条路呢?我们?和他?的关系并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嬴寒山犹豫了一下,在口中斟酌着措辞。
还有真言宗的那件事,回来之后她仔细复盘,突然发觉被当枪用的不仅是那个叫玉不琢的缺心眼,仙门百家可能也被人利用了一次。
魔修作乱,玉不琢来到凡间,正好循着线索找到背黑锅的自己,究竟是这作乱就是为了陷害自己,还是在作乱之前?就选好了自己这个替罪羊?
如果是前?者,她一个籍籍无名的金丹修士根本不值得人如此?大费周章的陷害,如果是后者,那自己到底和幕后黑手有什么过节,被他?选中来背这口黑锅?
犹豫了一阵,嬴寒山还是尽可能隐去细节地对淳于顾讲了一下这件事。
如果真有魔修作乱,淡河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波及,让淳于提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些。
淳于顾蹙眉听完了嬴寒山的说法,双手捏在一起:“寒山想问?我的想法?”
嬴寒山点?头?,淳于顾就挪开两个铜釜,与她面对面地坐着。
“我好久没有这样?对人说话了,”在开始之前?,淳于顾轻轻笑了一下,“上?一次,还是煜殿下还活着时。”
“寒山,谋士只提供建议和可能性,不提供最终的意见,接下来我说的一切,都必须你自己去判断是否合理。”
说这话时,一种陌生的,嬴寒山从未见过的气质笼罩了他?。
也许有些人就是有这样?的天赋,他?们?不必易容,不必遮掩面孔或者改换装束,只是几个呼吸之间,就仿佛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。
他?不是那个在市井间没有正行的游侠了,也不是像狐狸一样?摇晃着尾巴自称小生的文官,某种沉而厚重的气笼罩了他?,沉眠已久的王佐之才突然睁开眼睛。
“寒山,”他?说,“你觉得这到底是两拨人所为,还是同?一拨人所为?”
第075章 白门新血
其实这个问题嬴寒山给不出回答。
她手里只有现象,没?有联系和结论,如?果她有,她现在不会对一切都只有模糊的感知。
而淳于似乎也并不期待嬴寒山会给他回答,谋士是给予答案的?人,不?是索求答案的?人,他摊开手,在嬴寒山面前张开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