臧州多山,陆路崎岖,河道蜿蜒,一现山在它西南方的一条山脉里,不高,整个山体也不是很大。
在多山的地?带,这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就像是沙子扔进沙滩,人人都知道它在这里,但人人都说不太?清楚它具体在哪里。
“雾盘盘,山转转,五十年来山下住,未曾一见?一现山”当地?人这么描述这座山,山脉云雾缭绕不辨东西,这山上?又没什么很明显的特征,所以如同忽现忽隐,难以捉摸。
已是年底,整条山脉都现出萧索的气象来。一年生的草木已经死得差不多,松树之类的树木倒还绿着,但也泛起了暗沉沉的黑色调。
一杆被日头晒得发白的旗子杵在山下的路口,旗子上?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个“酒”字。
这是个山脚的小酒家,到秋后没什么人进山,酒家的生意也清淡起来。
每天就靠着往来的路人挣些干粮钱。老板长得矮矮胖胖,脸庞红彤彤的,倒也很像是一只酒坛,没客人的时候就揣着手在门口晒暖,眯眼看自?家那实在是褪色得不像样?的旗子,琢磨着明年开春换一个。
但今天他不在门口晒暖,因为今天客人多。
晌午里来了一个年轻人,戴斗笠,深色衣,看着很像是个游侠儿。
这人进屋也不抬头,只是瓮声?瓮气地?说要一坛酒不需下酒菜就坐下了。
然后过了约莫一个时辰,又进来一伙商队,马车上?不知道拉了什么货物。进来的几个人都不言语,要了些酒菜也坐着,不怎么说话。
一直坐到快下午了,山上?雾气都快散尽,酒馆里又来了人。
进来的两个人明显是一起的,走?在前?面那个瘦,皮肤上?有些轻微的划痕,指关节尽是黑的,走?路时下意识地?中心靠前?,看起来很像是经常在荒野里跋涉。
走?在后面的那个身上?衣着朴素,看着没带什么值钱东西,但大拇指和?食指上?都有一圈小小的白色痕迹。
这两个人一进来店里的气氛就活泛多了,那个衣着朴素的在袖里递给老板一把铜子,要他上?些下酒的好菜,再上?点?填肚子的干粮。
老板乐滋滋地?进了后厨,两个人咬着耳朵叽叽咕咕地?开始小声?说话。
“掌柜的,”那关节发黑的人这么叫另一个人,“咱可先说好,山不好找,能不能找到五成看我,五成看天。就算找不着,这钱……”
“短不了你的!”另一人说,“少说这些,今天吃饱了找地?宿下,咱们?明早上?……”
说到这里他抬头环顾了一眼周遭,那商队的几个人没人往这边看,缩在角落里的游侠儿也自?顾自?地?喝酒。
于是他放下心来,原本压低的声?音也稍微高了一点?。
“不怕找不着,”他说,“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?有无家的铭铁,这东西放你手里你是看不懂,放我手里那就是地?图残了的地?图也是地?图,懂不懂?”
突然,他觉得背后冷了一下,再回头店里还是没什么异样?,只有老板踉踉跄跄端着一碟风鸡过来了。
嬴寒山听到了刚刚那个词,无家铭铁。
她就在角落里坐着,低着头也不摘斗笠,尽心尽力地?扮演一个路过的游侠。
淡河近期不应再有战事,蒿城的事情她也帮不上?更多,索性孤身来了臧州,来寻这个被无氏藏在诗里的一现山。
刚刚这两个人进来时她就有所判断,那个瘦而黑的很像是个向导一样?的角色,那个穿着朴素但皮肤健康,手上?还有扳指印的,多半是个有些资财的商人。
这样?一对组合来这里,必定有所图谋。而那句无家铭铁确定了她的判断,世?上?事情就是这么巧吧,来找一现山的不止她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