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还在那个山坡上站着,站累了就坐下来,坐累了就躺下来。
云从天幕上过去?,阴影落在她的脸上,又轻柔地消弭,她闭上眼睛,既不能入睡,也不想睁眼。
她不知道自?己躺了多久,可能有一个时辰,刚稍微摸到一点入定的边就被惊醒。
一个人蹑手?蹑脚地靠到了她身边,不知道要做什么。嬴寒山闭眼数着步数,预备他一动手?就把他钉在地上,那人却在她旁边……
……坐下了?
她猛然睁开眼睛,一睁眼就看到林孖颇为无辜的脸。
半个多月不见?他晒黑了不少,也瘦了不少,身上一件粗麻的缞衣,被外?面套的外?袍盖了盖。
他好像一只见?到人就打算过来蹭蹭毛的野猫,看人不理就整理整理尾巴在人脚边蹲下。
嬴寒山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,伸出手?晃了晃确定自?己不是做梦。
“卧槽,林孖?”
晒得乌漆嘛黑的大小伙子一咧嘴,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。
“哎!姨妈!”
林孖是从白门湾回来的。
上次的事情结束之后,绝大多数白鳞军都?告了假,找到尸骨的就回乡安葬,找不到尸骨的就带着衣服回去?招魂立衣冠冢。
不知道林孖是其中的哪一种,嬴寒山没?问,也不当问。
“我们从白门往回走?嘛,听?说?蒿城这边出事了嘛,就都?过来了。”他抓抓头发?,“过来得好慢,煮锅鱼汤都?烧干了。他们说?姨妈你不在城里,我就出来找你了。”
嬴寒山坐起来,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头领,看得林孖放下手?来,稍稍直起脊背,严肃地等着她开口。
“对不起啊。”嬴寒山说?。
“哎?”他向后仰了一下,赶紧用手?撑住后背。
“我答应你们了,”她说?,“但我没?能救下他们。说?我太自?负也好,说?我太软弱也好,那时候明明有更干脆的方法去?解决这件事,我却在众多办法里选了坏的那一个。”
林孖撑着后背认真地听?她说?完,摇头。
“不是这样?讲的,姨妈,不是这样?讲的,这样?讲你是欺负你,是没?有心肝。”他说?。
“我们不傻的,我们知道好赖的嘛,白门人又不是第一天跟出去?给人做兵了。”
“只有哪家兵救哪家将军家眷,没?有哪家将军救哪家兵家眷的。”
“只有伊,姨妈,汪叫伊一声姨妈,是伊待汪们像姨妈一样?好。”
“巴仔,阿正,还有好几家家里的人都?活了,原本他们是活不得的,我们也是活不得的。因为你到阵前去?了,他们活得了,我们也活得了。我们知道好赖,害死家里人的不是你,救了家里人的是你。”
这么说?着,他爬起来把自?己整理成一个正坐的姿势:“我听?裴明府说?了嘛,姨妈真是将军了。以后私底下,姨妈爱惜汪,汪就还叫一声姨妈,到了战场上,伊就是我们将军。”
他伏地一板一眼地行了一个礼。
“嬴将军。”
白门人也在蒿城和淡河军碰头之后,蒿城就差不多整理到了尾声,从淡河抽调来补位的官员逐渐抵达,剩下的也就只有登记和清点案宗以及财务这种小事了。
坞堡里的粮食钱帛能发?的就发?,能换钱的就换钱,但总有些又估不出价格,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,只能叫裴纪堂手?下这几个亲信来安排。
嬴寒山就是在这个档口收到那枚镇纸的。
镇纸是金属的,七寸长,三寸宽,是个略扁的标准长方体。
负责清点财物的士兵从某个坞堡宗主的书房里搜出来了这玩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