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回忆,晏乐萦话音一转:“民女离开京城的几年,根本无法从民间得知陛下的事……”

晌午之时,日光通彻,饶是红木荷花屏风遮住些许光线,一切依旧清晰可见。

晏乐萦能清楚地看到面前男人俊美的脸。

还能看到他赤.裸劲瘦的上身,那紧实而有力的轮廓线条,白皙温润的肌肤。

如此直瞪瞪瞧见个上身裸露的男人,方才还被他死死按在身前无法挣脱,她本该羞赧、羞恼,抑或是干脆些,换个思路,依着平常性子去欣赏就是了。

此时,她却再无半分旖.旎心思。

这副本该是完美无瑕的身躯,身形修长,脊背挺拔,肌肉线条不过分突兀,也不显得孱弱,劲瘦有力,生机昂勃,如他的脸一般,一切恰到好处。

却全被深深浅浅的伤痕破坏了。

“可也能想到,您…您那五年,必定过得很不好吧。”伤痕说明了所有,晏乐萦声含哽咽,轻眨眼皮,又一滴泪滚落,“毕竟皇位之争,自古是要见血的。”

季砚瞧着她的模样,咀嚼着她话中的含义,只觉得可笑。

她撇清关系的速度太干脆,与昔年当真像极。

季砚不应,她只得继续自顾自道:“……我没有。”

她这才看到对方微怔,但并没有抿唇。

他的怒意好像因此化解了一点。

“我从没有这样想过,我一直……都希望你好好活着。”她轻声,这句是真心的。

怎么会不乐意他活呢。

不过是世事弄人,尽数不甘。

更冰冷的昔年旧事在晏乐萦眼前回溯。

头一次的匿名检举终是引发了朝堂风云,先皇很快查出姑母一脉的党羽暗中支持二皇子季衡上位。

这是季淮的一石二鸟之计,彼时晏乐萦根本不清楚,她只晓得那次是彻底变了天。

姑母迅速倒台,如一片沉浓乌云绵延,其余私党也尽数落马,先帝严惩牵连者,重则抄家,轻则被贬。

晏乐萦的生父因官小牵扯不多,幸逃一命,他们举家将要离京。

既是要离开,又何必再惦记那莫须有的誓言。

“希望朕好好活着?”季砚的声线冷不丁再度扬起,整理外袍后倾身往前。

晏乐萦欲言又止,想退,却已被他步步紧逼至屏风边,一张俏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。

今日的他,倏然有了太多质问,一句又一句,叫人难以招架,“那为何要背叛朕,抛弃朕,这便是你所谓的希望?”

瞧着他怨恨的眸子,晏乐萦心中想的却是那也叫背叛吗?

举家被贬江南前,季砚的确派人来找了她。

彼时母亲已经病了,若是旁人在那时找她,她根本不会理会,可那到底是她喜欢过的季砚。

她匆匆应约,行至半路却被先皇和季淮拦截,要她与季砚恩断义绝。

先皇专宠太子,一力扶持嫡长子继位,晏乐萦清楚,他不希望朝中仍存任何一位官员、乃至官员的家眷,与其他皇子有牵扯。

哪怕她一家都要被贬去江南了。

如季淮所言,她确然胆小怂包,正因清楚,因而很快应下。

至那时,已然前是死路,后亦是死路,便如此刻。晏乐萦望着将她逼至桌角的季砚,只觉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?

明明已无再见的必要,可季砚没等到她,心有不甘,于是悻悻离宫的她再度被人拦下。

时至今日,晏乐萦还记得那日深重的压迫感。如今季砚仍死死盯着她,可彼时的情境回想起来,反而抵消了此刻的惧。

晏乐萦想了想,只道:“这其中有误会,形式迫人,谁也不想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