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樱容曾想过,有这样好这样厉害的皇姐是金阙的福气。至于自己,哪怕一辈子生活在皇姐的羽翼下也不是什么坏事,她想得开。
直到家国将破,她亲眼看见皇姐斩下的那一剑。
在这四海十七州内,修真界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。哪家孩童未曾做过“仙人抚我顶,结发授长生”*的痴梦?景樱容亦不例外,哪怕她贵为帝姬。
如此一来,她怎会认不出皇姐那一剑的蹊跷?
景樱容理了理衣袍。十五岁的小帝姬在暮光将落之时,迎着陆续朝殿中走来的臣子们的目光,神色肃然,头一次将皇姐护在了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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霞光晚照,更衬得这断壁残垣凄凉。
不知是谁在群臣中长叹一声:“先帝已逝,膝下无太子继位,徒留帝姬,金阙气数尽矣!”
这话惹出一片骚乱,可竟也无人跳出来反驳他的言论。景樱容冷冷看了这群人半晌,陡然笑了:“姜尚书此言差矣,只要我景家女儿活一日,金阙便在一日!今有我皇姐剑斩贼子,力守金銮殿,敢问你姜家嫡子何在,诸位家男儿郎何在!”
她上前两步,神色不怒自威:“诸位,如今反贼已除,余下残兵不成气候,尽数打杀便是。我金阙未亡,劫数已过,先帝后尸身犹可作证明!若他二位在天有灵,定也会好好地将诸位嘴脸看个清楚明白。”
话至此,她将面前所有人的面孔都深深凝视了一遍,似是要记住今日在此所有人的面孔。殿下诸臣无一人敢与景樱容对视,皆讷讷跪拜了下去。
“金阙犹在,我金阙犹在!”
不止是谁喊了第一声,逐渐有第二声,第三声,直到汇集成河海,意气直冲青天!
景应愿站在皇妹身后。
她可以看见她尚且青稚的身体微微发着抖,却依旧护在自己身前,不让一步。她想到从前母后的教诲你二人身为金阙帝姬,理应傲骨铮铮!皇妹那时尚且稚嫩,却认真地将这句话从母后的天心殿一路念叨回琉璃殿。
谁说女子不能为人皇?
重来一世,历此一劫,樱容也长成夫子期望中的模样了。
景应愿最后依恋地摸了摸皇妹的头发,长叹一声,陡然举剑向苍天。
她的目光似是能够穿透云层,看见早已御剑盘踞在金銮殿上空的诸位仙人:“诸位今日瞧得可还痛快?若仍未尽兴,却是我这东道主的错处了。不如我请诸位下来,离近了好好揣摩揣摩!”
几息过后,只见风摇影动,原本云霞密布的长空瞬间澄明如水境。只听遥遥一声笑叹:“好一出大戏,当真痛快!”
景应愿一怔。
前世来的分明是位鹤发男子,怎么云端传来的却是女修声音?
云端那人话音未落,只见数柄长剑飞射而出,剑上竟站了好几位仙人。景应愿眯了眯眼,这几位中她只认得一位,其余隐约面熟,想必是从前在四海十三州小会上遥遥瞧见过一面。
按照前世的走向,他们本不该来。
仿佛是被景应愿这一眼冒犯,剑气威压袭来。原本长跪在殿下的臣子们被这肃然剑气迫得几乎贴在地面上,口中长呼道:“仙人现世,我金阙有救!”
闻听此言,景应愿面色上闪过一丝讥讽,偏偏不跪,反而站得更直几分。景樱容警惕地护在皇姐身前,亦不下跪。
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,齿缝中止不住地溢出腥甜,却也在这从未感受过的威压下勉强站住了。
此时,飞剑上方才作声的女修咦了一声,望着景樱容面露新奇道:“未曾想在第七州这等地界竟也能瞧见几分真龙金身之相不错不错,金阙当真是风水宝地,这姐妹二人都有意思。”
她杏眼一转,却是错也不错地盯住了景应愿: